而宇津木停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第49章
当宇津木收拾好心情与凌乱的思绪进入屋内之后,他在大厅看到的少年已经不再是春树,而是晴己了。
像是在等待他一般,晴己垂着头坐在靠近门的长椅上,注意到宇津木进来的动静后,晴己抬起头来望向他,有些忐忑地唤了一声。
「德幸先生……」
「晴己君,怎么了吗?还有什么在春树君的陪同下想说但没说的事情吗?」
见到是晴己,本来还有几个比较在意的事情想问一问春树的宇津木停顿了一下,也说不清楚他看到春树回去之后他是感到失望还是庆幸比较多,但他看到晴己像是不安、又像是想说甚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般直直盯着自己,他还是收敛起了多余的情绪,温声询问的同时,也在晴己身边坐下。
「不、只是担心您是不是会生气……那个……」
晴己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性格开始受环境影响变稍微明朗一点之后,晴己已经很少以这样像惧怕被责骂似的微弱音量说话了,有也是类似这种心虚、或是真的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的时候。宇津木也算比较了解晴己了,脑袋一转,没费多少力气就猜到晴己为什么这副模样,只是仍有些地方有些疑问,于是他故意用稍微冷淡一些的语气说道:
「你是指什么?是你不听话擅自到地下实验区去的事情,还是你又让春树君在白天又人来人往的地方出来放风的事情?还是其他的事?」
宇津木看晴己的肩膀缩了一下,典型心虚的模样,一下子倒是真的有想讯人的冲动了,但他也知道其实刚才的谈话之中,晴己在知道他不赞同的情况下背着他继续让春树在很可能被人看到的地方出来、或者是晴己偷偷到被明令禁止他去的地下实验层这种事情反而是次要的小事,他并没有要因为这些事转移焦点地打算,他正了正脸色,表情变得柔和却严肃一些之后,他直视着晴己的双眼,直接切换了话题:
「──晴己君,我有一些事情想向你确认,春树君说的那些,你都是在他刚才开口说出来之前就已经知道的吗?」
似乎这个问题也是晴己想谈但却又不太想谈、因而犹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启话题的事情,宇津木看到晴己就像是不上不下地悬着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般,原先略带不稳定的迟疑神情反而平静了些,他先是点了点头、但点到一半却又改成摇头。
「算是大概听过母亲说过一些,我知道『春树(Originα)』是特殊的、是宇津木大人还有其他大人为了帮情况越来越糟糕的初鸟大人从重担中解放才特地培育出来的『天使』……但更详细的谁也不会和我说明,也是刚刚春树说了,我才知道他也可能是研究所为了情况糟糕的初鸟大人准备的新的载体。」
说着,晴己的双眸似乎黯淡了些,他的左手手掌无意识地轻触自己的胸口,表情像是难过也像是哀伤,但也不向单纯只有这两种情绪,他透出来的情感虽不浓厚,但这样薄薄一层的情绪却有些复杂、难以读懂。
宇津木设身处地的互换立场、想像了下晴己得知母亲从信赖的熟人那里求来的救命物品,但那却是让自己获救的同时也成为对方情况不好时转移的新载体,而晴己的母亲却可能是明知如此还向那位熟人求来这一线生机的,那种感觉确实十分复杂、而且令人难受,他一时也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压低声音轻声问道:
「……创、他在未来,情况已经糟糕到这个程度了吗?」
「我不知道……但我有记忆起,就很少遇到初鸟大人了。初鸟大人和现在也不一样,几乎从不离开研究所,也很少和我们说话。」
晴己似乎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回答了宇津木的问题,并且歉然地微微垂下双眼──可能是看宇津木放轻声音就猜到他不想要他们现在的谈话被其他人听见,他也以非常轻细地声音回复。
宇津木看晴己垂下眼帘的侧脸,不清楚他是否隐瞒了些什么讯息、还是真的为自己不能提供更清晰的情报而感到抱歉才做出这个动作避开和他对视,但他并没有打算逼问晴己──毕竟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是否有那个勇气能承担在未来发生的现实。
「我明白了……晴己君,虽然不知道在未来发生了些什么,但既然我知道了有这个可能性,那就绝对会尽可能避免之后也发生同样的事情的──」
──无论,要用什么手段来守护现在构成这宁静时光的一切。
虽然是对着晴己说话,但宇津木说后半部分话语时更接近自言自语,而代表他决意的最后那句话他也没有说出来。
晴己闻言看向宇津木,但他的神情并没有因为宇津木这样的誓言而柔和软化,只是略带哀伤地望着他──宇津木刻意不去想晴己是因为对于他能否改变未来并不乐观、还是因为他清楚未来确实已经糟糕到宇津木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才露出这样有些悲伤的表情凝视着他,他轻轻地拍了下晴己的头,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迳自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宇津木之前身为一个目前的被实验者,对于榎本夫妻是以怎么样的节奏探索至高细胞这件事情并不打算妄自干涉,但谈话后他莫名多了一种急迫感──他虽不清楚日后初鸟身上产生了什么样的异状,到了他们都开始研究起初鸟的后继者、或者就和春树说的一样是『新载体』这种东西的程度,但他只知道初鸟身上特殊的细胞能越早解明构造与作用、到时候初鸟出现状况时就越能尽早处理。
──得加快进度才行,绝对不能演变成晴己君所经历的那种未来。
带着这个念头,宇津木走下楼梯,往实验区域深处的研究室匆匆走去。
※
喀擦、喀擦──
反射着白光的银色剪刀在他的头发间穿梭,不时传来细微的喀擦声响,晴己并不是第一次剪头发,不过他就算是如此也不敢乱动──先不说头发剪坏这件事,在剪头发的人是新手的情况下,晴己很怕自己无意间一个动作会让新手美发师一慌乱下就往不该用剪刀剪的地方戳去。
老实说,现在晴己就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来,不敢去看现在帮他剪发的人是以怎么样让人心惊胆战的姿势替他剪头发的,不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发抖──这样不仅会伤了好心帮他剪头发的人的心,也发生意外的机率也更高。
「剪好了!晴君你睁开眼,看一看这个发型你觉得满意不满意。」
晴己闭着眼睛好一会儿,也因为看不到实际情况而心里七上八下的好一会儿,他终于等到了代表解脱的愉快声音响起,他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才抱者可能看到剪成一艺术过于前卫以致于常人无法理解其美感的乱发的觉悟睁开了眼。
但晴己望向镜子里自己长度大幅缩躲到齐耳的短发,不由得安心了些,虽然这头短发被剪得像是女孩子似的妹妹头,但没有他想像的那么惨烈──而且这个发型对晴己来说也算眼熟,他每次头发留太长时,每次被母亲亲手剪过的发型就是原先造型长度缩短的这个发型,而看着现在依旧十分眼熟的发型,晴己猜测是否他母亲是否从以前到现在都只擅长剪这种发型。
「看起来清爽了一点对吧?」
和因为习惯而没太多感想的晴己不同,站在晴己背后的来似乎对于自己的修剪成果颇为满意,她放下手中的剪刀后拍了拍自己的白袍后,端详了晴己的头发几秒后迳自点了下头,语气轻快地询问道。
「嗯,谢谢妳,来姊。」
晴己也不否认剪短头发后感觉不那么闷热了,他也就忽略这个发型似乎女孩子更常有的这件事,对来微笑了一下,道谢道。
「你喜欢这个发型就好。我也没什么可以替你上学能做的准备的,就只有帮你剪剪头发了……一想到之后晴君你就要去上学了,在这里待的时间变少了,总觉得有点寂寞呢。」
看晴己的样子并不像是客套,来也微笑了起来,不过说着她轻轻抚了抚晴己的头发,略带感伤地说道。
之所以会突然开始剪发,也确实是刚才聊着去学校的事情而不知怎么聊到发型,来说晴己的头发有点太长了、在学校容易引人注目才提议要帮他剪头发的。而晴己在来这里之前本来每次剪发都几乎是他母亲亲自动手的,现在两人关系还只算是乾姊姊的来愿意替他剪发,晴己意外之余也并没有牴触的心态,自然也接受了这个提议,也才有了刚才剪发的这一幕发生──只是晴己完全没料到此时年轻的来对于剪发技能并不如印象中熟练,刚开始剪后晴己光看她拿剪刀的姿势就有些害怕了,只是不好反悔才硬着头皮继续,但幸好就结果上来说还不坏,没出什么意外、发型也在能接受的范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