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阿藤有些意外的,理久居然知道信浓的身分。理久有些疑问的看了看信浓,但他本来就没问矶井把他安置到密室之后都做了些什么,甚至连第一次见到面的阿藤就连意思意思地打声招呼都没有去做,他似乎也不打算深究到底之前他见过的信浓中途脱队到底去做了什么,只是有些警惕地问了一句,张望了下信浓后面研究室的情况。
而阿藤也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信浓的状态确实有点不太对,他的眼眶微微泛红,鼻头也被擦得红通通的,虽然脸上没看到水渍,但看他这个模样和有点湿润的皱巴巴袖口,任谁都能猜到他才刚哭过一场,和分别时相比,精神也有些低落的样子。
见状,哪怕阿藤能猜到缘由,也清楚单纯言语上没正中核心的肤浅关心在真正的悲伤面前也只显得空洞无用,也是没忍住放轻声音、出声关心了一句:
「信浓,你不要紧吗?」
「我没事的啦……只是终于想起来那些自己本来不应该忘记的事情而已,所以情绪一时没有好好控制住。」
信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似乎原本是想要装迷糊糊弄过去,但一开口他就发现了自己声音里还有些鼻音,他才坦率说出了原因,而不是扯一些风太大沙迷了眼这类故作无事的解释。也不知道是不想让人担心,还是他不太想被人追问详情,信浓转移话题地对着他们问道:
「对了,阿藤小姐还有理久先生你们怎么过来这里了?应该不是特地来接我的吧?」
由于理久在他一开门时毫不遮掩的惊讶态度,信浓应该也能猜到他们两方只是恰巧碰上,但他可能是想让气氛轻松一些,带点开玩笑的口吻笑着在问题后补了一句。
「我拜讬理久先生的事情正好需要用到电脑才过来的。我对电脑专业技能不是很熟,但理久先生要弄大概也需要一点时间,你派不上用场待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去洗把脸休息一下再过来和我们会合。」
丽慈看了眼信浓眼角还有未乾的泪痕、但还强打精神对他们微笑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基于体贴,还是单纯觉得信浓这样的状态让他不自在,他解释一句之后就直接让信浓去厕所那边整理自己的情绪──用词虽然说不上有多温柔委婉,但应该这算是他关心人、但又不擅长表达而有的态度。
「嗯,那我就稍微离开一下子哦。那晚点见。」
大概是情绪确实还没完全调整过来,信浓也老实地接受了丽慈的提议,对他们点了下头后就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侦探哥哥没问题吗?」
似乎见面以来一直给人明朗印象的信浓这次情绪低落得一反常态,牵着理久的手的花莲望着信浓离开的背影,似乎有些担忧地喃喃问了一句。
「不会有事的,那个大哥哥比看起来的样子还要更加坚强。」
阿藤收回也注视着信浓离开的背影,他能感觉到信浓身上属于β的黑色侵蚀面积确实没因为想起记忆的冲击而增加多少,他也因此原先多少也有些忧虑的心情也消散不少,宽慰花莲的话也算是语气比较笃定的。
「嗯。我相信大姊姊。」
大概也是感觉得到阿藤不是表面故作镇定地安慰自己,花莲表情也放松了一些,仰头对阿藤微笑了一下。
「理久先生,那就拜讬你了。为了以防万一,我和这位侦探小姐就守在门口好了。但可以的话,还是别再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我们就是了。」
丽慈看信浓的事告一段落,他也看了下研究室,确定没有第二个像是信浓之类先来的其他人后,他就对理久说了一句,比了下里头的电脑。
阿藤对于丽慈没先讨论就临时说要他和自己守在门口这件事情有点意外,但他也能猜到或许是丽慈想找个只有两个人的时机和他说点话,因此看他瞟了丽慈一眼,却也没有抗拒这样的安排。
「我知道了,那外面就麻烦你们看着了。」
与女儿花莲不同,大概是少了一起在实验楼中逃脱躲藏的经历,理久相较之下态度就冷淡多了,他虽然因为花莲对信浓的关心而多望了信浓离去的方向一眼,但却也没多余的话,点头之后就进了电脑房准备着手他留在这里最后的工作了。
才刚重逢,现在正是花莲黏父亲黏得最紧的时候,再加上阿藤也算是保证了信浓会没事,她见状也匆匆跟了进去,留下阿藤和丽慈在门口这边。
「你打算和我谈些什么吗?」
看着等熊崎父女两人都进去后、很自然就把门关上的丽慈,阿藤微挑起眉,问道。
「……妳真正坚持要去旧实验栋的真正理由是什么?我想向妳确认这点。」
但丽慈沉默半晌后,口中问出来的问题却稍微出乎阿藤的意料。
阿藤原先猜想丽慈或许会问他对于某位实光先生的看法,或许会问他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就算是矶井来也不一定会知晓的情报的真正来源,但他却没料到丽慈会选择先问这个问题。
「怎么会这么问?」
阿藤一瞬间的诧异过后,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下丽慈,不太确定丽慈是拿话诈他,还是真的注意到什么而对他产生了疑虑,于是他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了一句。
「就我所知,春树小姐妳来这里应该是为了救出身为后辈的信浓氏吧?但在目标已经达成的情况下,妳照理来说也对这里没有别的留恋了,但却哪怕被警告或阻止,也依然执意要去和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无关的地点,这点怎么看都有点儿奇怪吧?我就想啰,或许妳是有什么非去那里不可的理由──别和我说和柳小姐一样是为了那个什么细胞抑制剂,在不确定效用的情况下,我不认为那会是妳冒着风险也非得拿到手不可的东西。妳看起来对那玩意儿也并没有执着成那个样子。」
丽慈倒也没拐弯抹角,将背靠上门霏后,他望着阿藤语气平淡、却一针见血地指出阿藤行为中不自然地地方,然后手环在胸前,似乎等着阿藤做出说明。
「你某方面来说也没猜错。细胞抑制剂是目标之一,但那并不是我一定得去那边的原因。既然你对这里似乎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虽然我不清楚那位原田先生对你说明到了什么程度,但你应该也知道对外宣布已经去世多年的初鸟其实还没有死的事情吧?我打算去见一见他,趁着这次来到这里彻底了结和这里的因缘。」
阿藤考虑了几秒,但一想到如果丽慈之后还是要跟随在身边,他迟早会知道他去那里的目标是什么,于是也没有隐瞒,坦然承认了丽慈的猜测无误。
「……妳是认真的吗?不说初鸟到底是不是好应付的角色的这件事情,宇津木可不是好惹的。还有妳所谓的了结到底是什么意思?妳打算要做什么?」
听见初鸟还活着的事情时丽慈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情,但他却对阿藤的回答似乎有愕然,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想像,他的脸色沉下来,眉宇间稍微添了几分焦躁的神色,追问道。
「就只是和初鸟谈一谈罢了,我不过是奉公守法的一介平凡侦探,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别想太多。」
阿藤选择性无视了过去因为职业需求而非法跟监他人的这类不怎么合法的小事,也没说他和初鸟谈过之后打算做的那件事前说了肯定会被阻止的敲钟毁楼行为,他只是耸了下肩,轻描淡写地把事情带过,不打算说更多。
「就只是为了谈一谈?先不说到底妳和这里之间的联系能不能谈完就简单了结掉,初鸟真的是那么好打发的家伙吗?虽然我也没亲眼见过,但那家伙就算没像宇津木那样变态,这么多年都被关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我甚至不能保证那个人的精神是否还能维持正常,哪怕是神之子还是星什么之类有特别能力的家伙,但他也不过只是个也有喜怒哀乐的人类啊。」
大概丽慈是真从实光那边知道不少关于这些人的事情,阿藤听着丽慈和原田(实光)口中同样的『初鸟为人』论调,内心也有些复杂的感情涌现──但初鸟到底是怎么样的初鸟,阿藤现在也没完全见过那个人的所有面貌,他也不好妄下决断。他只清楚或许初鸟不管到底是不是一介凡人、还是是某种或崇高或低劣的非人之物,他确实正如丽慈所判断的那样,并不是好打发的角色,不然不管是纪录中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不会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