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下秋：“是得好好考虑。”
吃完晚饭天色已暗。道别时，太宰对竹下秋挥挥手：“拜拜，秋先生~”
竹下秋弯眼：“拜拜，太宰君。晚上做个好梦。”他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目光温柔得不像话。
他们不约而同地没有谈明天。
*
从那天起，太宰身边多了一只别人看不见的幽灵。
也是从那天起，太宰的自杀事业遭到了极大的阻碍。走在路上永远不会掉进丢了井盖的下水道、也不会因为沉迷《完全自杀手册》而撞到电线杆上就算了，他一些创新实验常常因为幽灵先生的插手而宣告失败。
他向秋抗争过：“为什么不让我自杀——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无聊吗？就连一点点意外死亡的可能性都不留给我？”
周围的空气安安静静。
太宰亮出小刀，贴在自己手腕动脉旁边：“秋·先·生！”
在太宰的注视下，青年颀长的身姿凭空出现在他前方，深邃的蓝眸含着担忧和不赞同，沉默地看着他。
割腕是不可能割腕的，太宰试过，疼死了。他只是威胁秋让他现身罢了。秋也许知道这一点，但这样的招数屡试不爽。
“不公平！你总是影响我的生活，我却对你没有办法。”
是谁对谁没有办法？
竹下秋无奈地想。
上次来找太宰，恰好他吃了自制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食物中毒，上吐下泻到接近休克，竹下秋火速劈晕太宰背去医院洗胃，在抢救室外一身冷汗，等得也差点休克了。
自洗胃那次后两人愈发熟络。
而竹下秋对于“十五岁的太宰随时会自杀”这件事拉响最高级警报——这不是二十四岁的爱人太宰，他还小。要不是太宰让他太不放心，他也不至于在虚无里盯那么紧。
如果阻止太宰吃一些七七八八的非正常食物也算“影响生活”，那竹下秋真没辙了。
不过太宰并非真的抗议，他只是象征性抗议。甚至对于和秋的拉锯还有点儿乐在其中。
这不，他就想到了一个新办法。
今天他打算去森鸥外的小诊所做实验，因为他发现秋不喜欢在他人在场时出现。
说起来，这也算是一项试验了。
*
森鸥外的诊所里有他收集的各类化学药品，有毒的无毒的，合法的违禁的都有，刚好方便太宰实施各种想法。比如今天的实验课题——升压药和降压药的混合溶液能否致死？
实验过程不可避免有另一人的声波参与。拿人手短，太宰治不得不顺便听诊所主人对他倒的黑泥苦水。
“这可真是头疼啊……交期已经超过两周了，走私枪还没到货。再这样下去，部下们就要沦落到用菜刀和敌人对砍了。不光是这样，与其他组织的抗争激化，外加保护合同的解约……啊呀，我是不是没本事当首领啊？太宰君，你怎么看？”
森鸥外穿披一袭医生专用的白大褂，脸上胡子拉碴，语气困扰，显然刚从私人医生上位港黑首领，被各类困难折磨得不轻。
太宰专心致志地搅拌液体，随口搭理道：“我说，森先生。没钱、没情报来源，又缺乏部下的信任，这些事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吗。”漫不经心、幸灾乐祸，完全没有一点安慰的意思。
“这话好过分呐——”
森鸥外抱怨道。他疑惑地看向太宰手上：“话说，你为什么要把降压药和升压药混在一起？”
“混在一起喝，我或许就能死个痛快了。”太宰眼都不眨地说。
两种药品均匀地溶解在水中，太宰期待地举起玻璃杯。
按照经验，这个时候他的杯子会因为“意外”打翻，秋不会允许他喝下这个。而他的手紧紧攥着玻璃杯，如果秋想抢走杯子，必然会因为触碰他而现出身形。
太宰特地放慢了将杯子送到嘴边的动作。
“太宰君啊，你死得痛快了，头疼的可是我……”
大概是身为首领的压力真的很大吧，吐槽已经不足以抒发心绪了，森鸥外絮叨地说起一年前他从前代首领那里继位的事。
液体准备入口了。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本就狭小昏暗的诊所室内似乎更阴冷了。太宰前方除了杂乱的储物柜，空无一人。
杯沿停在了太宰唇边。
太宰心念一动，顿住动作，和空气对峙了半晌，最终没有喝下那杯液体，而是将杯子放回桌面。
就在离开指尖的一瞬间，玻璃杯如同迫不及待般凭空消失了。有个身影一闪即逝，快到肉眼来不及捕捉其形象。
很明显，那是秋。
而森鸥外对此毫无察觉，仍在继续他的话题。
太宰最后放弃了在森鸥外面前逼秋现身，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硬要解释的话，可能是因为：如果秋不出现，他会失望；而更大的可能性是，秋出现了，他会不爽。
森先生作为啥都缺港黑新任首领，正缺得力下属，若被他见到秋的能力，一定不会放过秋这样的人才——哪怕秋说过他对港口黑手党的工作不感兴趣。
然后会怎么样呢？
森先生死皮赖脸求着秋加入港黑？
利用自己谈条件让秋为他办事？
嗨，真不怎么样。
太宰觉得保持现状比较有意思。
*
竹下秋在虚无中和太宰一起听了半天森鸥外当首领的黑泥。
太宰准备喝药的时候他捏了把汗，他没有把握在现身的瞬间阻止太宰。而他对和曾经的上司见面没有什么打算。
好在太宰放了他一马。
看着抢夺到手的升降压药混合的毒害健康的液体，竹下秋忧愁地考虑起将森鸥外诊所里的药全都砸了的可行性。
第7章
在诊所里经历了一番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后，太宰治接受了森鸥外委派给他“调查先代首领出现”的任务，此时正在擂钵街和港黑骨干成员广津柳浪一起行动。
当然，还有一位幽灵先生。
竹下秋隐匿在虚空中跟着太宰。
那么多年过去，他的记忆难免模糊，记不清九年前太宰每天遇到什么。但用脚趾想都知道，被森鸥外苦口婆心劝着出的任务有哪次是不危险的。
因此跟太宰出门也是理所应当的。
一天下来，调查行动接近尾声。
太宰走在擂钵街下坡道，手捧一本《完全自杀手册》，边看边念：“嗯……国外居然还有喝镀金水自杀的方法啊。但这样自杀的人要生生忍受内脏被溶解的痛苦……可怕，幸亏没去尝试。”
竹下秋：你想试我都不敢让你试。
太宰回头望望：“刚才我说的你听到了吗？以后自杀的时候要注意一下哦！” 似乎在提醒身后的广津柳浪。
“……我会作为参考的。”戴着单边金丝框眼镜的壮年男子一脸麻木。
竹下秋：广津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不容易。
广津柳浪：“太宰先生，请不要走得太前面。这附近是斗争地带，我也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
“怪不得前面不断传来爆炸枪战的声音。嘛，不过怎么样都无所谓。”太宰随意地道。
是真的无所谓。有秋先生在，他想出事都难。
说着接到了森鸥外的电话。太宰接起电话，简单汇报后道：“等我回去再详细报告……”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有一道黑影极高速破空而来，直直撞上太宰的身体，将他撞得整个人横飞出去！
广津柳浪惊疑不定，高呼：“太宰先生！——”
意外来得突然。竹下秋还没反应过来，太宰就被那道黑影撞飞了。
说没有反应过来其实不太准确，黑影出现前竹下秋就感受到了空气的振动，然而对方速度太快，他使用虚无加速冲上前，也只能在撞击发生后堪堪做出补救措施。
按照正常轨迹，在那样的高速撞击下，太宰本该远远飞过擂钵街的坡道，狠狠撞破围墙、撞碎栅栏、滚落一段路，最后停在某个铁皮屋顶上，在卷起的尘土中摔得头破血流才对。
——在冲过去的零点几秒内，竹下秋完全记起了这个场面。
正如上面描述的那样，在九年前的曾经，这一幕真真实实地发生过。
那时竹下秋没有阻止的能力，眼睁睁地看着太宰被远远撞飞，然后被另一个少年踩在脚底，毫不留情地踢了个骨裂——双黑第一次相看两厌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