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堂当然也跟了过来,站在后面使劲儿给阮温言使眼色,眼睛都要眨掉了,还生怕阮温言没领会到他是什么意思。
阮温言当然领会到了,只不过没当回事儿,要不是有些事情需要跟面前这个不做人的东西说清楚,这玩意儿休想踏入他的房间一步。
“二爷愿意进来喝杯茶,当然是再好不过了。”阮温言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脚,侧过身将门让了出来,“请。”
宁清河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觉得面前这个人比曾经还要有趣了许多——估计是都想要徒手劈了自己,都还在面上装出温文尔雅的姿态。
阮温言打发小六去倒茶,宁清河已经非常不见外地坐了下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二爷还有什么事吗?”阮温言脸上还是挂着笑,眼神却已变得十分冷漠。
“昨天还想攀上我这根高枝儿,怎么今天就开始避而不见了?”宁清河翘着二郎腿支着头,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昨晚之前以为二爷是个富有涵养的君子,没想到是个饥不择食的小人,自然是要避而远之的。”阮温言拿起了宁清河放在桌上的眼镜,握在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清河抿了抿唇,都要被气笑了——这人还当真以为自己是“饥不择食”才找他的?
“避而远之?”宁清河顿了一下,“你们家阮老爷可是巴不得和我有个一星半点的关系呢。”
“话说开了,我也懒得兜圈子了,”阮温言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不接宁清河的话茬,小六过来倒上了两杯热茶,便很识趣地出去关上了门,“我希望二爷可以当作昨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宁清河挑了挑眉,脸色却显然没有之前那么好看了。
“这样无论是对谁,都是最好的选择。”阮温言捏着手里的眼镜,想着等宁清河离开之后就一定把这个见证了不堪的事实的肮脏物件给销毁丢弃掉,“等二爷喝完这杯茶,出了门,我们就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宁清河觉得自己被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可对上阮温言戒备的眼神,却又瞬间偃旗息鼓了下来。
“要是我不答应呢?”宁清河抱着试探地心思,仔细观察着阮温言。
可惜,他只听到了咔的一声脆响。
阮温言气得徒手捏折了手中眼镜的镜片。
他不甚在意地看着手里被碎玻璃划出的血痕,鲜血随着碎裂的镜片一起落在了地上,他却跟没看到一样,只是冷冷地冲着宁清河说道:“我倒是没想到二爷是这么不识趣的人。”
宁清河现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阮温言那只流血的手上,他只是想激一激阮温言,看看对方的反应,却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反正他的计划不急于一时,阮温言提出任何条件他都能答应。
宁清河啧了一声,看见了阮温言身边还没被收走的一瓶酒精和几团棉花。
一不做二不休,宁清河眼疾手快地攥住了阮温言的手腕,轻轻说了声:“别动。”
阮温言下意识想要挣扎,但看了看那只圈住了自己整个手腕的手,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虽然没法在行为上做出什么举动,不逞点口舌之快是绝对不可能的。
“二爷该不会是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睡别人吧,这么操心我的事儿,怕不是还给睡出感情来了?”阮温言特意往前凑了凑身子,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一样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罢还低低笑了几声。
“无聊的心思最好赶紧收收,”阮温言说着,趁宁清河分神的瞬间,拿起了桌上剩下的半瓶酒精,避过了宁清河手里握着的棉花,将半瓶酒精直接倒在了自己的手上,“处理伤口也不用这么麻烦。”
酒精流过渗血的伤口,虽然阮温言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手却很诚实地被刺激得颤抖着蜷缩了几下。
宁清河打开了阮温言手中的瓶子,瓶子砸在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无端让站在门外的几个人都针了振。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阮温言在别人面前都是温和无害的笑面虎,独独在自己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张牙舞爪地挑衅他。
只不过这挑衅的方式让他不得不甘落下风。
“行,听你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宁清河松开了阮温言的手,站在对方的面前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这回轮到阮温言皱着眉头觉得奇怪了,甩了甩手,觉得这人也许是有病。
不过,管他有没有病,达成目的了便好。
茶已经凉了,不适合再喝,阮温言也不想再跟这人呆在同一个空间里面,干脆打开了门,把人请了出去。
阮文堂之前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声音,那自然是心惊胆战,现在看到宁清河面无表情的出来,自然是在心里把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到了阮温言身上——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把握住,还把人惹生气了,当真是个没用的逆子!
阮温言将自己受伤的左手背在了身后,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浅笑,半点没有在房间里面冷酷的样子。
“哥!听说你腿伤了,严不严重?”阮温乐刚好在这个时候走进了院子,看到二爷的时候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喊了声“二爷”,就跑到了阮温言身边,似乎很紧张。
宁清河倒是第一次见到阮家大小姐,得知对方是为了阮温言的腿伤而来,面无表情的脸也软化了几分,轻轻对着这位大小姐勾了勾嘴角,点了点头。
阮老爷把二爷送离了府中,阮温言也包扎好了自己手上的伤口,在院里到处溜达,却无意间撞见了方蓉半路把阮文堂拦下来说话。
“刚才我跟温乐说二爷在大少爷的院子里,大少爷的腿摔了,正好可以去看看,怎么样,那丫头赶上时候了吧?”方蓉不无骄傲地说道,似乎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不仅赶上了,二爷还冲她笑了呢。”阮文堂似乎也很欣慰,觉得自己这女儿还真是没有生错,在关键时候这么顶用,“温乐那丫头命好啊。”
方蓉听着这话,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自己女儿嫁入宁家的风光样,用手帕掩着嘴角笑了起来。
阮温言听了几句话,又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里。
他是说怎么阮温乐会来看自己,敢情人家根本就不是来看自己的,是来近距离一睹二爷芳容的,看自己只是个由头罢了。
倒真真是一家人,养出了个好女儿啊。
第5章 坏习惯
“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又伤着自己了?”沈离忧把阮温言胡乱包扎的纱布统统拆了,重新来了一遍消毒包扎的流程,“你这什么破习惯,又怎么了?”
阮温言翘着腿,看着刚翻窗进来不久的沈离忧,这人时机还赶得挺巧,自己前脚刚进屋这人后脚就翻窗进来了。
“我还以为翻窗这种艺术活这几天再过个一两年的就可以不再使用了,结果你这痛觉细胞还真是长不好了是吗?”沈离忧一边给阮温言包扎一边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妈子一样说着话。
这也不怪沈离忧抱怨,谁不想每次好好的从正门进屋啊,可惜,阮温言曾经没给他这个机会。
要说起这个事情,可就要追溯到差不多三年前了。
那时候的阮温言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还没来得及从悲痛中缓过神来,就因为母亲最后的一句嘱托,肩上被迫扛起了这个名为“阮家”的重担,同时还要容忍方蓉无止境的嘲讽。
那一年,他也才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却被迫品尝起了百态滋味。
阮温言的坏习惯也是那时候落下的。
为了保证一个家族的兴旺,阮温言背负着的压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巨大——京城是个吃人不留骨头的地方,旁人但凡听闻阮家现在掌家的只是个十六岁的初生牛犊,自然都想上来啃一口利益,尝一回鲜。
所以只有够狠才能站得稳脚跟,不仅要对别人狠,更要对自己狠。
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杂了,阮温言揉着自己的眉心,他不怎么喜欢烟草味,也坚决不会碰那种大户人家和民间私自流传的鸦/片,但他现在确实需要靠外界的刺激来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于是……那便是他第一次砸碎了房间里摆放着的花瓶,捡起地上破碎的瓷片划开了自己的手臂,鲜血顺着手臂流了满手,最后滴落在了地上,疼痛感确实刺激了大脑,哪怕是冒着冷汗,他将留着血的手臂抬了起来,舔了舔指尖的鲜红。铁锈味侵入口腔,着实让阮温言清醒了不少,很多之前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办法的事情都在一瞬间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