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专宠娴皇贵妃,主事大臣本欲援引旧例举办国丧,弘历揽奏大怒,将所有总理王公尽皆革退,又以“大行皇后正位中宫,母仪天下,忽值崩逝,正四海同哀之日”为名,抛开本朝《会典》,以《大明会典》为例,命外省官员照京治丧,各省文武官员从奉到谕旨之日为始,摘除冠上红缨,齐集公所,哭临三日,百日内不准剃头,持服穿孝二十七日内,停止音乐嫁娶;一般军民,则摘冠缨七日,在此期间,亦不嫁娶作乐。天下臣民一律为国母故世服丧,就大清而言,尚属空前之举。
籍此为引,皇帝亲定谥封,钦赐大行皇后谥号为“孝靖皇后”,拨巨资挪盖停放棺木的观德殿、静安庄,连同丧仪支出,耗费银钱数以百万计,在世人面前展露出了一位追思发妻的重情天子形象。
在前朝后宫因为弘历的举动生出“皇帝懊悔亏待皇后,必有所为施加娴皇贵妃”的推测的同时,弘历终于露出了“大清□□者”的政治獠牙。
首当其冲的是皇长子和皇三子,以“嫡母崩逝,无哀慕之诚”为名,弘历严旨斥责,当众发出“此二人果不可承续大统”的定论,皇长子永璜的该管师傅、谙达、侍读尽受处分,连同治丧总管和亲王弘昼、大学士鄂尔泰、领侍卫内大臣来保亦因失职之罪罚去三年俸禄。
紧随其后,弘历开启找茬模式,因于翻看皇后册文时发现“皇母”的满文译文误写为“皇妣”,登时勃然大怒,将礼部堂官锁交刑部治罪,又因刑部拟刑过轻,责备其“党同徇私、故意宽纵”,遂将刑部全堂问罪,诸百官胆战心惊,惶惶难以终日。
六月,以皇后祭品“俱不洁净鲜明”为由,光禄寺少卿以上主官皆被降级调用;工部因办理皇后册宝“制造甚为粗陋”,亦交督察院全堂问罪;未曾奏请赴京的各省满族督抚、将军、提督、都统、总兵各降两级留用,一下波及到了五十多名满族文武大员。
七月,因百日内剃头,弘历再次发起诏狱,处分失仪外官十余人;更以祭文平庸为名,将大学士张廷玉以下中枢大臣五人行以罚俸处分。
以乾隆十年的官场风暴为qidian,乾隆皇帝对大臣的态度从开始的“以礼待之”逐渐变为“颐指气使,呼来喝去”,动辄以“痛骂训斥,任意挫辱”粗暴相加,“彬彬有礼”的面纱从此被撕去,“君使臣以礼”这句话彻底从乾隆王朝的政治词典中删除掉。
相较与前朝的血雨腥风,失去领xiu的六宫妃嫔们明显要欢快祥和的多。
皇后驾崩,凤位从缺,加上自戕的慧妃,皇帝的后宫委实显得萧条了许多,纵然并不情愿,崇庆太后也只能附和崇元太后的意见,希望儿子能够早日择定继后人选。
中秋过后,孝靖皇后百日孝满,乾隆皇帝承奉两宫皇太后旨意拉开了封赏六宫的序幕。
八月二十日,曾摄六宫事的娴皇贵妃被正式册立为“摄六宫事娴皇贵妃”,授“摄六宫事娴皇贵妃”金宝金册,“摄六宫事皇贵妃”因此变成了大清后宫的官方封号;皇帝同时降旨,升格娴皇贵妃仪仗为摄六宫事娴皇贵妃仪驾,较皇后仪驾减仪车一乘作为区别,内外命妇、皇子皇女、文武百官、番邦属国皆应以册后之仪于交泰殿朝贺摄六宫事娴皇贵妃。
八月二十五日,册封皇三女为固伦和敬公主、册封皇四女为固伦和晴公主,诏改先帝养女、已故和硕和惠公主封号为和硕怀悯公主,册封皇五女为固伦和惠公主,俱为亲王封秩,以示优宠之礼。
八月二十八日,追封大阿哥生母哲妃富察氏为贵妃,谥哲悯贵妃;又次日,晋封纯妃为贵妃,参酌康熙朝、雍正朝册封贵妃旧例,去其嘉号,以本姓“苏贵妃”称呼;晋封愉嫔珂里叶特氏为愉妃,居诸妃首位;晋封贵人陈氏为婉嫔,为咸福宫主位;晋常在巴林氏、索绰罗氏为贵人;答应陆氏、林氏、柏氏、魏氏俱晋常在,这也是皇帝继位以来六宫内规模最大的一次集体晋封。
坐上近乎冰寒的凤椅宝座,摄六宫事娴皇贵妃暗下决心:走下去,要这样走下去,绝不能做第二个富察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的上半部分到此结束,后面还有一篇番外。不知道读者是什么感觉,我觉得这篇文毁三观了——女主不是正室啊!大女主的文我之前写过了三篇,《简妃传》的女主是继室,但她捍卫着并非自己所出的元配嫡子的继承地位(这样做既是政治考量的需要也有圣母品质作祟的原因);《等待阳光》的女主是私生女,她自己觉得自卑,她的母亲是被小三的,也落了一个抑郁而终的结果;《荣府长房》的女主就更不用说了,她能灭掉小三的国家;辉发那拉氏寒苓有类于现在的小三上位,她是可怜人,但也不是不可恨的,如果以当时的年代做背景,似乎可以给她一个“情有可原”的辩解。
☆、历史中的半边天(乾隆继皇后六十四)
别人是大梦如初醒,而我之所以清醒却恰恰是因为一场堪称突兀闪烁的虚幻梦境。
初入耳畔的声音颇为熟悉:“爷,奴婢虽然与那拉妹妹一般同为潜邸侧福晋,奴婢却是包衣出身的使女,那拉妹妹初封便是侧福晋,她又一向瞧不上我们这些侍妾出身的姐妹,当然不会愿意与奴婢并列贵妃之位,您可千万不要为了这件事为难!”
“皇额娘也是格格出身!”答复的声音更有发聩之效,“她瞧不上你是包衣,朕便把你抬入镶黄旗满洲,她不想与你位份并尊,那你就给朕做独一无二的贵妃吧!”
“皇上,高妹妹走了,臣妾也要走了,万幸还有娴妹妹陪着您,臣妾不求别的,只望您在日后与娴妹妹举案齐眉、子孙满堂时不要忘了臣妾母子——”
依旧是那个貌似多情恰是无情的声音在答复她:“你是朕的发妻,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的位子——”
如置冷宫之内,颜容枯槁、满头华发的女子扬声悲鸣:“四哥,你果然不愿意信我么——”
两个小宫女你推我让走到近前,试探着她的鼻息惊叫一声:“皇后娘娘崩了,快去禀告崔总管!”
转念之间,一个身着明黄服色的女子扶着杉木棺材不无叹息之意:“那拉姐姐,后宫争斗历来如此,你有今日结果,许是不能怨怪于我的!或有来生,你该知道,唯有天子是不能真心去爱的!”
寒凉的屋宇之内,一个与她肖似的青年气息奄奄:“皇阿玛,儿子要去服侍额娘了——皇阿玛、皇阿玛——”
“十二阿哥、十二阿哥——”双鬓微白的男子泪流满面,“姐姐,再也没有人能分开你们母子了!”
未及定立神思,似是立于病榻之前,一个身穿龙袍的男子附耳低语:“皇阿玛,你就放心的去吧,够了——真的已经够了,这是朕的天下,自今往后,你就不要再加眷恋了。”
他是谁?他又是谁?
“皇阿玛,那拉额娘和十二哥都在等着您呢,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原谅您——您放心,朕会补偿他们的,虽然不能为那拉额娘做什么,朕很愿意追封十二哥一个爵位——贝子——不——十二哥是您唯一长成的嫡子,朕追封他为贝勒如何?”
躺在床上的老者奋力挣扎了一下,终究化为一声情绪不明的呜咽叹息。
“额娘告诉朕,那拉额娘并不曾构害孝贤皇后母子,五哥的死也与那拉额娘无关,您到了下面,还是与她捐弃前嫌最好。”站在榻前的男子森然一笑,“皇阿玛,额娘在驾崩前已经对十二哥的膳食动了手脚,但她不愿意让十二哥走在她的前面,因为她更愿意在九泉之下看到那拉额娘的儿子为她穿白守孝——”
老者猛地睁开双眼,霎时间失去了气息。
“爱新觉罗弘历,汝杀孽甚重,又有大罪在身,忠臣无有其一,现得妻妾在此,不得一人相代,汝当情愿受刑,自此打入阴山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钦哉!”未及醒目,我的面前霎时换了一番天地,判官打扮的鬼司说出了一番令我如受惊雷的话语:怎么会?这个人怎么可能是我?
面孔都是模糊的,所能识别的仅仅只是冠服而已,经判官催促后,那些身着贵妃品级以下冠服的女子几乎全都离去,所遗留的只有寥寥十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