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承皇上谬赞,微臣受之愧惭,死罪!死罪!”刘统勋心道:哪怕是作秀,皇贵妃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极为难得了。
“富察国舅,永玺是皇子,他若犯了错,师傅们哪怕有心匡正,终究隔着君臣名分有所顾忌,你是有真本事的人,又得永玺敬仰,今日便假舅亲之尊嘱托于你,永玺有不对的地方,我与皇上或是大意疏忽,国舅只管代为教导,不论是打是罚,我们一定不会偏私回护。”寒苓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当着皇上与和亲王并诸位师傅的面,我把话说在头里,在座的众人,没有一个不为永玺的将来着想,哪怕气狠了将他打出个好歹,我这个做额娘的也决计没有怨言。”
客气话说到这种程度,四位师傅还是颇为动容的,寒苓趁热打铁,索性在散席前将底牌掀出来:“成雪!”
成雪用托盘捧了四个锦盒出来,寒苓转接手中说道:“徐大人,这是明目丸二十粒,捣碎后分五日用温水外敷,自可清神朗目、眼疾尽除。”
徐本赶忙躬身行礼:“微臣愧领皇贵妃娘娘厚赐。”
寒苓又将第二个锦盒交到班第手中:“博尔济吉特大人,这是膏药三十副,阴湿天气贴于旧患,有压制伤痛的效力。”
班第双手奉接:“娘娘体恤臣下,奴才感佩于心,奴才叩谢皇贵妃娘娘恩典。”
寒苓按序馈赠:“刘大人,这是救心丸十粒,不妨教令郎试用一程,若有效力,教永玺同我打个招呼便可。”
“臣无功受禄,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刘统勋的第三子有娘胎中带来的心悸之症,寒苓这一手实实在在搔到了他的痒处。
“刘大人请起。”寒苓将最后一个锦盒交到傅恒手中,“这里面是一只辟邪药囊,国舅回去仔细参酌,药囊本身只有百日的功效,我在里头写了一张处方,自今时起,每过百日添加药草一味,七次后方会彻底失去辟邪之用,国舅切切不能大意,这是我对你和富察家的一番歉意诚心!”
“多谢皇贵妃娘娘。”虽不知内中机窍,皇贵妃既然说的郑重,内里自然乾坤蕴含,傅恒收到这份礼物,至少应为寒苓的善意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皇贵妃娘娘放心,四阿哥以奴才为舅,奴才以四阿哥为甥,绝不允许任何人危及到他的安危。”
弘历对乱入的寒苓略感不满,当天晚上便嗔怪宠妃:“礼贤下士、尊师重道都没错,但永玺是皇子,天地君亲师,君在师上,添些礼貌也便罢了,何必如此屈节郑重?”
寒苓但笑不语:既是礼贤下士,那就代表自己是居于上位的,表面做的客气些难道便丢了天潢贵胄的身份?人家勾践还卧薪尝胆呢!你们爱新觉罗家的老祖宗也是奴隶出身,永玺至少不用做到那个份上,等到以后自己能做主再——对吧?
皇贵妃公然为永玺拉拢人心,富察皇后绝对不会视若无睹,征得两宫皇太后同意,乾隆九年的秀女大挑将在开春后如期举行,而这一年也是乾隆皇帝后宫增添新人最多的大挑年份。
当然,富察皇后并不愿意为了大选的事儿与景仁宫翻脸,甚至以身体未愈为由,主动向皇太后提出,让皇贵妃主管、慧妃协管秀女的复选事宜。
慧妃想掺和一脚,概因其逐渐丧失了生育皇子的希望,如今打起了借腹生子的主意,有心在本次大选中挑出一两个代孕固宠的助力之人。
然而,不等大选到来,慧妃的这个念头先就产生了动摇。
年节刚过,永和宫传出嘉嫔有孕的喜讯,包括慧妃在内的潜邸妃嫔都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觉得自己并非没有生育的可能。
“撂!”寒苓打个哈欠,“撂了、撂了!”
慧妃先就不耐烦地向她抱怨:“皇贵妃娘娘,像您这样选下去,今年就不用往后宫添人了,臣妾是不在意,皇后可是在皇太后驾前许下大愿的,乾隆三年选进了怡嫔与鄂贵人;乾隆六年是舒嫔、喜常在、陆答应,赶在这回,哪怕您选的万岁爷都没异议,总要留下三两个秀女让皇后娘娘交差吧?”
“我这不是怕委屈了咱们万岁——成,说曹操,还真有曹操的妹妹应选。”寒苓向近前的秀女问道,“你阿玛叫柏士彩?是重名呢还是来了亲戚?你与怡嫔不是姐妹吧?”
被点名的秀女脸色一白:“回皇贵妃娘娘的话,怡嫔娘娘确实是奴才的同胞姐姐。”
寒苓就要撂牌子,纯妃小声提醒她:“娘娘,早前怡嫔晋位,家眷进来请安,圣母皇太后曾经夸赞过她的妹妹文静水灵,大约就是眼前这个,您可不能意气用事。”
“留下吧!”寒苓心道:你乐意进来,经受炮制的机会多着呢。
恰在此时,秦嬷嬷转入院中近前传话:“娘娘,皇后娘娘已经请准万岁爷的意思,进内的秀女由您全权做主,皇后娘娘只管留意大阿哥的嫡福晋和侧室,请娘娘放心,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万岁爷和皇后娘娘决然没有异议。”
“得!我这还躲不开了。”寒苓挥一挥手,“知道了。”
比着弘历的喜好,除小柏氏以外,寒苓又选了满军旗秀女一名、蒙军旗秀女两名、汉军旗秀女两名,把陪同的慧妃等人都看傻了:“娘娘,这是不是太多了?秀女三年一选,您一下选了六个,下回大挑前还有小选的官女子受幸——”一句话:开了这样的先例,以后人多了没地方安置。
“先这么着吧。”寒苓站起身来,“这回选六个,保不齐下回万岁爷要节省用度一个不选也未可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且把眼前应付过去再论其他。”
目前来看,乾隆爷还沿习着雍正皇帝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
满军旗秀女索绰罗氏,蒙军旗秀女巴林氏、揆氏,汉军旗秀女赵氏俱为常在,汉军旗秀女林氏与特旨应选的柏氏都为答应,也算给予了六宫旧人们一定程度上的慰藉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这篇文分上中下三部分,那这一章就算是上部完结的开始了!
☆、历史中的半边天(乾隆继皇后六十)
“不愧是嘉嫔,都四个月了才漏出口风来,难为她用心良苦瞒过御医的耳目。”纯妃吩咐乳母将儿子抱下去,因向寒苓说道,“娘娘,您可到了睁开一只眼的时候了,一旦嘉嫔复宠,那可比主子娘娘更难对付。”
“我不愿坐以待毙,可实在没有旁的法子,如今自保有余攻坚不足,一旦教人钻了空子,这些年的心血可就白费了。”寒苓摇头叹息,“等着她生,新来的妖精咱们无从准备,嘉嫔是潜邸旧人,总算打了十多年交道,难不成连她都对付不了?”
纯妃意有所指地调侃她:“娘娘,您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把皇上看得极重,哪怕不是自己的孩子,只要是皇上的骨血,连对嘉嫔的孩子都没有另类心思,主子娘娘能看明白这一点儿,悼慧太子大约是不会不明不白的夭折的。”
“行了,你还是适可而止罢!”寒苓笑道,“赶永瑢种痘,只要身子便宜,我替你全程陪护,那也是你家万岁爷的孩子,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纯妃微笑点头:“您的这份恩典,我教永瑢谢到万岁爷身上就是了。”
宛如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乾隆九年的后宫喜气充盈,接二连三都有好消息传出。
首先,嘉嫔在七月十五日生下了弘历的第八个儿子。
如果一定要找点儿瑕疵,那就是嘉嫔的生产日期选的不好,浸着一缸醋的无子妃嫔们含酸嗤笑:“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潜邸旧人,嘉嫔还年长几岁,一个是满军旗秀女,一个是包衣出身;一个是先帝赐徽的第一侧福晋,一个只是侍妾;一个从娴贵妃起步,做到协理宫务的娴皇贵妃,一个是贵人起步,如今连个皇妃都没挣上;再到生儿子,人家皇贵妃选在万寿节生出了与父祖相同序齿的四阿哥,皇后的七阿哥生在佛诞日,嘉嫔倒好,苦熬多年赶在鬼节生儿子!——话说你倒是晚一个月生啊,现在可好,连两宫皇太后都对新生的八阿哥不大热切。
然后,八阿哥满月不久,娴皇贵妃与纯妃前后脚诊出了喜脉。
除了富察皇后生产五次外,寒苓与纯妃都是第三次怀孕,关键是两个人站在一条线上,一旦纯妃晋封贵妃,后宫的话语权大约就没有别人的置喙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