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看皇贵妃,这说的是什么话!”一傻傻一片,慧妃就没有料到寒苓能够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你是忠孝难取舍,生怕危急到本生父母——”
全场沉默的弘历终于开了金口:“慧妃,朕问你,如果有那样一天,你愿不愿代替朕打入阴山、永受炼狱之苦。”
慧妃赶忙表露衷心:“臣妾当然愿意。”
弘历看向发妻:“皇后,你呢?”
富察皇后低头应承:“这是臣妾的本分。”
弘历点了点头:“纯妃、嘉嫔,你们怎么说?”
大是大非面前,这样的问题不会有第二个答案:“臣妾当仁不让。”
弘历正视宠妃:“怎么办呢?你不稀罕朕,有的是人愿意为朕舍身赴死!”
寒苓点了点头:“皇上洪福齐天,臣妾感同身受。”
“李玉!”弘历平声吩咐,“传旨,西三所、雨花阁当值宫人发往慎刑司处分,晓喻六宫知道,再有这样的事,涉案人等一体杖毙。”
第二天晨起,成云面露不虞地向寒苓回道:“主子,万岁爷昨日在慧妃宫中宠幸了一位新进的官女子,早传口谕,封她为答应小主,过会子往长春宫请安时您便能够见到。”
“知道了。”寒苓微微点头,“预备赏赐!”
“主子!”成云是盼望自家主子圣宠不衰的,“这是个头,万岁爷正当盛年,六宫殿阁大多闲置,自明年起便要大挑,您虽然是皇贵妃,毕竟要为以后打算的。”
“你也说了,难道让我一个皇贵妃与低等的答应争风吃醋。”寒苓淡然而笑,“已经是皇贵妃,再争——难道我想做皇后?”
成云无奈,只得向主子告罪:“是奴婢唐突了。”
新晋的妃嫔胜在一个“新”字,当下的后宫妃嫔,以皇贵妃年纪最幼,现今腾让末位,多少有些“岁月不饶人”的感觉。
听得慧妃咬牙切齿做完介绍,富察皇后欣然说道:“后宫添了姐妹,你们日后要多加关照才是。”
寒苓含笑应承:“主子娘娘,不是臣妾埋汰自家姐妹,皇上累年瞧看咱们这几张老脸,哪怕不厌弃,免不得也要生出倦怠来,长此以往,对龙体也是有所妨碍的。”
富察皇后四两拨千斤:“皇贵妃自认年老,我们几个愈发要发到马棚中去了。”
张答应仰头瞄看,一颗争胜之心霎时死灰大半,再结合这位主子的性情,鼓着气升起一丝希望来:能当众表白皇帝并非自己至爱的皇贵妃,想来在吃人的地界也是走不了多远的。
纯妃笑道:“慧妃姐姐的宫中最是热闹,咱们姐妹的院子大约还要冷清一年半载的。”
沉不住气的是陈常在和海答应。依据大清祖制,除皇后正位中宫,天子可立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皇妃四人、嫔六人,又有皇后、皇贵妃不能长期并存,事实上构成了坤宁十二宫主位。制度是康熙朝完备的,康熙爷自己并没有认真遵守,人到晚年,品级最高的便是佟贵妃,下面是惠宜德荣成和宣七妃,连同定、密、成三嫔,几乎令后宫主位满编;雍正朝的主位相对简单,规模最大也不过是皇后、贵妃、齐妃、熹妃、裕嫔、宁嫔、懋嫔七人并立;乾隆皇帝气血方刚,如今已经立了皇后、皇贵妃、慧妃、纯妃、嘉嫔五个主位,如果将康雍两朝的后宫主位进行折中,大约还能有四个空缺,以她们的年龄来说,很难与后进者进行比拼,身为天子的女人,有资历未必然就是什么好事。
“这是——皇贵妃娘娘的体香?竟然比上等的檀香还要清雅!”嘉嫔是相对沉得住气的人,表面看来,她与纯妃是倾向景仁宫的中立派。
众人各自长着鼻子,自寒苓流汗起便闻到了她身上的馨香之气,没扎小人便称大度,谁又愿意挑破话题蓄意褒赞?听得嘉嫔此言都将注意力集中了起来。
寒苓叹了口气:“哪来的什么体香,只因暑气将至,近来常觉躁动,按捺不住便多用了几粒凝香丸镇压热毒,当下不过是发散了药效而已。”
慧妃酸溜溜地说道:“皇贵妃说热,内务府巴巴地往景仁宫里送冰;我们说热,又有哪个搭理你呢!”
纯妃笑道:“大约过段时日便会搬去圆明园,那里比宫中凉快许多。”
无需掩饰,当天下午,六宫接到通知,三日后移居圆明园避暑。
男人如果要犯贱,那是拦都拦不住的:哪怕他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纵然是崇庆太后,即使心中泛酸“儿子是别人的”,真让她与寒苓照面,依旧摆不起恶婆婆的架势来:人家不赚!
乾隆二年十一月,世宗皇帝国丧期满,腊月间大封六宫,皇后以下正式领到上岗证书,妃嫔们红着眼,摩拳擦掌的都想把四阿哥生出来。
事实上,不管是全神戒备的皇后还是志向高远的妃嫔,她们都算神仙掉井里——白劳那个神了。
除了初一十五到长春宫点个卯,其余二十八天,哪怕寒苓身有不便,弘历照样风雨无阻的宿在景仁宫,一地受涝七处大旱,着急抱孙子的崇庆太后只得在儿子请安时提醒他:“雨露均沾方能令后宫和睦,专宠皇贵妃反倒令她立仇树敌难得善果。”
弘历点头说道:“额娘放心,儿子专等四阿哥降生,只要皇贵妃有孕,儿子即刻便着敬事房把绿头牌恢复。”
崇庆太后不免劝他:“子女缘分在乎天定,我隐隐听说,皇贵妃为与你赌气,是吞服了虎狼之药的,哪怕传言为虚,你真疼她,等旁的嫔妃赶在前头生下阿哥,抱予皇贵妃抚养也是一样的。”
弘历微微摇摇头:“额娘,儿子的第一个皇子必须是在景仁宫诞生的阿哥。”
不管弘历付出了多少真心和诚意,寒苓并不曾因为椒房专宠有所动摇,身居六宫之内,她想独善其身,当然不能将自己的骨肉变成软肋和破绽。
作者有话要说:又把自己写的揪心了,年纪越大越情绪化,有些情节真是硬着头皮写的。
☆、历史中的半边天(乾隆继皇后三十四)
吴扎库福晋有心病,比任何人都希冀皇贵妃过的顺心,入宫请安后每常劝说她早日备孕诞育皇子,寒苓不妨借其传话:“不是我不守妇道,未免翌日触怒龙颜遗祸子嗣,只能做个荣辱自负的清白人。”
“娘娘,说句到底的话,生育子嗣是您的本分,哪怕未来的阿哥不讨皇上喜欢,该生——您还是要生——”吴扎库福晋苦口劝说,“皇上金口玉言,必要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降生在景仁宫,皇上最重脸面,您可千万要三思而行。”
寒苓淡淡一笑:“能不能生该看天意,我是凡人一个,大约不能与上苍抗衡的。”
似是存心有意,吴扎库福晋隔三差五带着孩子往景仁宫跑,就想把皇贵妃的母性激发出来,直到她自己在端午节前查出两个月身孕方才告一段落。
这件事的转折点源于寒苓自己的一个梦境。
昏沉午夜,还是那张模模糊糊的面容,刺心一般地声音委屈已极地呼唤寒苓:“额娘,你为什么不愿意要我呢?额娘,我听话,你为什么不愿意要我呢?”
“苓儿、苓儿,你醒醒、醒醒——”寒苓睁开眼时,枕头已然湿了大半,双目失神地盯着床帐:“我梦到他了,他问我为什么不愿意要他——为什么——”
弘历赶忙坐直身躯:“只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
寒苓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皇上,明天还要早朝,您睡吧。”
弘历加着小心问道:“苓儿,你梦到什么了?能不能跟我说一说。”
“没什么。”寒苓锁眉落泪:她的心——终究不是铁做的!
“师父,都说皇贵妃主子喜好砚台,我是看不明白,喜欢古董的日日把玩,爱好字画的时常赏鉴,咱们主子天天摆着砚台看,也没瞧到为此添些笑容,您跟咱们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上有好者下必甚焉,皇帝宠爱皇贵妃,皇贵妃最爱砚台,上自亲王国戚、下至督抚将军,不忌年节寿日,都将上等砚台搜罗进贡,不消一年光阴,单极品的端洮歙澄便有双掌之数,与做好衣服压箱底的怪癖相比,收集砚台的行为更容易招引聚焦关注,外人不明其理,近侍都犯嘀咕,张雷年轻没城府,忍不住便向朱升道出了心中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