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弘历赶忙描补,“我没有罚他,连我都疏忽大意的事,怎么能迁怒旁人呢。”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寒苓不以为意,“再一说,您为这个,刻意违背先朝惯例册封臣妾为皇贵妃,臣妾自然明白这是您的补偿之意。”
李玉忍不住插话:“皇贵妃娘娘,万岁爷因为懊悔,拿着砚台砸手腕,不是奴才拦着,如今已经——”
弘历低声斥道:“放肆!”
“皇上,您其实不用对臣妾内疚,人贵有自知之明,臣妾这样的性情,哪怕嫁给寻常旗人做大妇,大约也是深闺弃怨的结果,纵然您是天子,身为丈夫,做的也够多了,不是有雍正宝邸时的情分、不是怕母后皇太后伤心,臣妾如何能有今日的体面?”寒苓站住脚,给弘历系了系扣子,“臣妾太作,作的能耗费掉有情天子的所有耐心,凭心来论,有朝一日臣妾咎由自取获罪本身,多多少少会损及您的英明,等那时节,臣妾岂不是罪上加罪——”
“不——不是的——”弘历握住她的手,“你很好,真的很好,我之所以生气,其实是在嫉妒弘昼,我很清楚,他能比我对你更好,他能给你的,我永远给不了你——”
“您现在对臣妾越好,将来对臣妾失望后便会愈发觉得昔日的付出太过不值。”寒苓犹豫着说,“皇上,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离得远一些,对彼此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苓儿,这段时间我不会来找你,你想见我,让奴才去乾清宫传话——”弘历认真地说,“我等你放下心结的一天。”
册立皇贵妃并不曾引发太大风波,原因在于弘历同时宣布了秘建皇储的消息:皇贵妃没有儿子,封在正大光明匾后的名字必是二阿哥永琏无疑。娴贵妃升位,侵害的是富察氏一族的利益,他们却不得不为二阿哥的前程见好就收,若是惹恼皇帝更换了皇储人选,那可实在是太过得不偿失了。
马齐在召开家庭会议时敲打族人:“你们都得老实些,听说皇贵妃晋位别有内情,主子娘娘落了把柄在人家手上,还把和亲王给得罪了,那位爷不是好相与的主儿,万一日后狭路相逢,宁愿吃亏也不要轻易与他争执。”
富察氏为军功门第,应当说皇后太子由富察氏而出,并非富察氏因皇后太子显耀腾达。虽是如此,大好形势之下,不能自己张狂着抗衡天子,内廷风声,皇后安插在景仁宫的眼线反水,栽害和亲王与娴贵妃暗通款曲,皇帝气急之下给了娴贵妃一巴掌,娴贵妃赌气,仰脖子吞了八粒绝育虎狼药,皇后自受迁怒,能得现在的结果已然是沾了祖宗的光。皇帝要立皇贵妃,富察氏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满官言官们心道:该急的不急,咱们急的什么劲儿,是册封皇贵妃,又不是废立皇后,咱们管得着吗?哪怕是旗人,大抵也不会为此饶舌,虽说皇贵妃并不常设,祖宗也没有明定规矩不许皇帝并立皇后、皇贵妃,后宫还有皇太后在,横竖轮不到他们干预皇帝的家务事。最毒妇人心,不管怎么看皇贵妃都不像是轻易招惹的起的寻常妇人,真叫她记了仇,将来如何难以预知,何必平白给自己埋下隐患?
作者有话要说:成绩惨淡的不忍侧目!考虑在三十章后改变更文时间:由原来的一日一更改为按照榜单字数要求更文。
☆、历史中的半边天(乾隆继皇后三十)
揪心的反而是讷尔布:他害怕辉发那拉氏被秋后算账。昔年的董鄂妃还被追封皇后,其弟费扬古更是康熙朝有名的戡乱大将,自康熙朝至今,就没有哪个真正将孝献皇后当作世祖正妻来祭祀。如果说康熙皇帝是为了照顾孝惠章皇后的感情(顺治皇帝曾为董鄂妃谋废孝惠章皇后,后被孝庄文皇后阻拦,依据汉礼,皇后在世,嫔妃不能追封皇后,否则便是“生死两皇后”的格局,顺治皇帝同样为宠妃打破了这项铁律,孝惠章皇后自然是孝献皇后的死敌对头,这位老太太活到了康熙五十七年,半个世纪下来,无视孝献皇后的存在相当然便成了清廷上下约定俗成的习惯);到雍正朝没有人刻意去提,一是因为皇帝皇后都曾在孝惠章皇后驾前尽孝,二则孝献皇后犯了宠妾灭妻的大忌(犯忌的是顺治皇帝,但卫道士的传统就是男人犯错女人背锅),终康雍两朝,后宫就没出现过董鄂氏一族的嫔妃,鄂硕(孝献皇后之父)系的格格无不出嫁艰难,那还是五大臣一族,辉发那拉氏拍马都追不上的存在,一旦富察氏下手报复,靠他们父子细胳膊细腿的份量,分分钟便是轰成渣的结果!
弘历戴着墨镜看人,早朝时直接问讷尔布:“督察院的差使不够你忙的?”
讷尔布唯唯告罪:“奴才万死。”
“朕的家务事不用你操心,朕册封皇贵妃也轮不上你来过问。”弘历淡淡地说,“还有,你也不必以皇贵妃之父自居,翌日皇贵妃获罪,朕保证不会株连你就是了。”
讷尔布面白如纸:“奴才不敢,奴才罪该万死。”
“娘娘,咱们舅爷求见。”郎佳氏递出几回牌子没被获准,只能曲线救国把武德派了出来。
寒苓继续看自己的书:“不见。”
成云只好出外回话:“舅爷,您还是先回去吧,改日主子得闲自然请您过来说话。”
武德恳求道:“姑姑,烦您再去通传一次,额娘是为年节的节礼单子打发我来请命的。”
成云十分为难:“舅爷,我们做奴才的,怎么好在皇贵妃面前反复?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这是怎么了。”武德正要说话,却见前面摇摇走来一位携儿带女的贵妇,慌忙低下头避让到一旁。
成云已经福身请安:“福晋吉祥,阿哥格格吉祥。”
来人正是和亲王福晋吴扎库氏,示意成云起身后瞥了武德一眼问道:“瞧着眼熟,这是那拉侍卫么?”
“是,那拉侍卫来给主子请安,主子方在小憩,不知睡醒了不曾。”成云愈发为难:吴扎库福晋过来请安,自家主子是不能不见的,方才又指了皇贵妃没空的借口,如今当着武德的面说谎,多少都有自掌耳光的嫌疑。
吴扎库福晋会意,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方道:“皇贵妃大约这个时辰起身,那拉侍卫若不上差,且在此处等上片刻,待我进去瞧了再说。”
武德谢了恩,成云赶忙让着吴扎库福晋入宫不提。
寒苓有些看不透弘历的想法,自己与吴扎库福晋言语投缘不假,对方毕竟是弘昼的嫡福晋,如今刻意暗示弘昼时常令嫡福晋进宫请安,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引蛇出洞、欲擒故纵的嫌疑。
话虽如此,寒苓自忖身正不怕影子斜,也没必要欲盖弥彰的避而不见,将永瑸和大格格揽到跟前,又向永璧说道:“听你哥哥说,你都背《千字文》了?”
吴扎库福晋安安静静听寒苓与三个孩子闲话了几句,这才将话题扯到居外候见的武德身上:“刚见到的年轻侍卫可是娘娘家的表弟么?”
寒苓“嗯”了一声:“是我的大弟武德。”
吴扎库福晋劝道:“娘娘,按规矩,妃嫔是不能会见外男的,但那拉表弟是您的亲弟弟,如今避而不见,知道的说您恪守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皇贵妃不近人情呢!”
寒苓淡淡一笑:“我是什么样的人,真就不在意外头怎么品评。”
吴扎库福晋不以为然:“君臣有别,您是不用在意,但两宫皇太后对您的疼爱是明摆着的,您总不能让底下奴才饶舌,说皇太后看重的是不重亲情的儿媳吧?”
“福晋,儿媳这两个字可不是我能担得起的。”寒苓叹口气,“成云,你去叫武德进来罢!”
吴扎库福晋站起身:“娘娘,臣妾改日再来找您说话。”
寒苓摆摆手:“无妨,也没有什么私密话说,你坐着就是了。”
过不片刻,武德被张雷引入正殿,打千向寒苓与吴扎库母子请安:“皇贵妃吉祥,福晋吉祥、阿哥格格吉祥!”
寒苓问道:“你着急见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儿说吗?”
武德从袖中拿出一张大红的折纸顶在头上:“这是府里预备进上的正旦节礼,请皇贵妃先行过目,阿玛额娘也能依照您的意思予以增添。”
寒苓接到手中大略看了几眼,因向武德说道:“你可回告阿玛额娘,我的那份不用他们操心,只管将本家的节礼预备妥当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