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的排场就不用说了,从马车到侍卫,绝对超过亲王规制的待遇,弘历还怕永珏在路上受委屈,亲自写了一道上谕交给随扈的侍卫头儿庆福,内容粗暴简单:这是朕的儿子,谁要眼瞎怠慢了他,朕让他永远失去睁眼的机会!
寒苓这头自不必说,各色点心、各类丸药、衣服行李准备了两三马车,永珏相当无奈,摆开八字眉向永璟感慨:“你九哥一定不是阿玛和额娘从外头捡来的。”
“祖宗规矩,皇室血脉不容玷污。”永璟翻了个白眼,“再说了,阿玛额娘不缺儿子,犯不上到外头冒领冒认。”
“你小子行!”永珏揉了揉弟弟的头顶,“嘴上功夫见长,都敢对我反唇相讥了。”
和孝公主笑嘻嘻地说道:“九哥,别忘了给我带礼物回来啊!”
“乖,九哥指定不能忘!”永珏叮嘱妹妹,“你要有空,多去陪你九嫂说说话,你侄儿侄女我可就托付给小十照顾了。”
和孝公主认真应承:“九哥放心,有我呢!”
寒苓看着几个儿女,心中某处冰冻的地方突然有了融化的迹象:这些孩子都是他赐给自己的财富啊!
丈夫要出远门,公公婆婆大包大揽,当媳妇的自然轻省许多,祁婉左右插不上手,直接将侧室刘佳氏塞进了南下的队伍,美其名为“照顾爷的起居”。
寒苓耳提面命:“你自承是办正事儿去的,我也说不得什么,有一条讲在头里,没在我跟前磕过头的人,就算生出凤凰蛋来,玉牒上也不能有他的名字!你要不服,今后再说出去,我只当你是暗度陈仓想着出去寻花问柳、不干正事儿,甭拿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我们,你记下了?”
永珏乖乖答应:“儿子明白。”
对亲生的儿子是如此,对不是亲生的儿子明显就要宽容的多。
寒苓依照前约,把宫女王氏玉英指给了八阿哥永璇做侧室。
永璇与王氏也算是皇室中的一股清流了:早先只是两情相悦,后来因为各种意外不能走到一处,好在得着请安之便,这两年也能经常见面,感情不但没有变淡,反倒有些细水长流的意思,连永璇的正牌福晋章佳氏都默认了王氏的存在。
“好好过日子吧!”寒苓也没有旁的话能说了,“路是自个儿选的,以后如何,你们得自己扛着。”
京师后宫的气氛尚可,云南前线可就没那么温馨了。
现任云贵总督刘藻,自乾隆元年授翰林检讨,短短六年便升为内阁学士,其后仕途平顺,如今以“太子太保”领任贵州巡抚,暂署云贵总督之衔,称得上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了。
乾隆朝的大臣,在官场上能有这样的成就至少要满足以下三个条件之一:第一,亲贵出身且能力出众,如四格、傅恒;第二,学问好且能力出众,如刘统勋;第三,有接近皇帝的机会、具有一定办事能力且能讨得皇帝喜欢(善于揣摩上意),如刘藻。
缅甸与云南的摩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弘历虽然有心收拾缅甸,打心底就没太把人家当回事儿,要不然也不会把这样一个文臣(兼弄臣)派到云南去。像这回,他虽打定主意让四格外放,地点多半会在两江闽粤等富庶之地,如果不是永玺坚持,也没想过杀鸡用牛刀的让当朝国舅爷坐镇前线指挥杀敌。
本来么,刘藻觉得平缅是稳坐三庄注的功劳,哪怕被缅甸犯寇多次,因不曾生成大患,依旧以捷报上奏,直到今年十月,终于出现了不能掩盖的问题。
缅甸以为清廷可欺,直接发文tian朝,宣布车里(今西双版纳)为缅甸领土,当地土练一触即溃,刘藻这才着急,派了三千绿营兵围剿来敌,虽然陆续收复橄榄坝待等失地,基本都是源于敌军主动撤退,在他接到四格的急函时刚好接到缅兵袭击猛阿的军报,刘总督一下就急了:要坏!
四格有三个身份:当朝国舅(表面最虚无、实际最有威慑力)、太保(正一品、荣誉称号)、云南提督(从一品、实职);刘藻也有三个身份:太子太保(从一品、荣誉称号)、署理云贵总督(正二品未转正、实职)、贵州巡抚(从二品、实职)。以此对比,旗人出身的四格对汉人出身刘藻构成了全方位的碾压。
且不说四格会不会发现自己之前谎报军情的行为,如果那拉国舅抵达前自己还没立下拿得出手的功劳,今后就更不会有自己什么事儿了。
四格在公函中的要求是:征缅非一日之功,朝廷必会从长计议,在自己抵达云南前,对缅冲突应持保守克制态度,至少要维持现状,不能继续扩大战局。
刘藻正在头疼,很快接到二报:嘉亲王是跟四格一起来的。
嘉亲王来干什么?除了替天子寻边,没有第二种可能!刘藻一下慌了神:眼下的局面要被嘉亲王看到,自己脑袋上的顶戴还能保得住吗?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点儿我挺不明白,至少到乾隆朝,清朝统治者对西方列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至少知道他们的大本营在哪儿、殖民的意图有多强烈——怎么到道光朝就变成了不知道英军来处的傻子了呢?康熙是很喜欢西学的人,雍正还穿过西服,怎么也不能说他们固步自封吧?乾隆自诩为康熙看重的“圣孙”,也没见他在这方面学习康熙啊?尤其后来的道光帝还是他本人认可的“圣孙”。
☆、181
在四格和永珏抵达总督府的前一天,驰援猛阿的一千二百名清兵因为陷入缅兵埋伏,当场便被击溃,死伤达五百人之众,可谓是大清在两国生隙以来的第一场引以为耻的败仗。
不是四格手快,乍一见面,刘藻好悬把永珏的窝心脚挨上。
刘藻匍匐告罪,霜打茄子一般失却了全部的争强之心。
四格提醒外甥:“刘大人是万岁心腹、封疆之臣,王爷不可过于轻慢。”
永珏厉声喝问:“舅舅发给你的公函你收到了没有?”
刘藻磕头不断:“臣死罪!臣死罪!”
“刘大人,你起来吧。”四格叹了口气,“王爷,咱们初来乍到,许多事还要倚重刘大人呢!”
永珏自此扎根云南,一门心思辅助四格筹划征缅大计。
总督刘藻到底没有躲过因战败而身首异处的厄运。
猛阿兵败,皇帝的脸都被打肿了,原先朝议,除了宗亲王永玺,连傅恒这等老成持重的精干之臣都没太把缅甸当回事,现在可好,一下子给人家送了五百颗人头。
永玺的睿智,在十年前阿睦尔撒纳叛乱时便已显露端倪,当初的父皇有几分骄傲,现在的皇父就有几分忌惮。
恼羞成怒之际,皇帝当廷传旨,赐死了昔日宠臣刘藻。
正月南巡,皇后与宗亲王都在随驾之列,留京监国的是五阿哥永琪、八阿哥永璇,后宫事务则交由婉妃和舒妃共同协管。
世事难预料,寒苓觉得特别讽刺:以往数次南巡,自己圣眷虽隆,却都没有得到随驾的机会,如今人老珠黄,反倒获得了游览江南的大好时机。
机会无所谓机会,因为日益尖锐的君储矛盾,寒苓压根没有游山玩水的心思。
现在把乾隆皇帝与宗亲王做一下对比。
乾隆皇帝爱新觉罗氏弘历,现年五十六岁,参照他爷爷的寿限,这是过了立秋就入冬的年纪;对比他亲爹的岁数,现在就该预备后事了。
再看宗亲王爱新觉罗永玺:三十岁不到、旭日东升的年纪,虽然保持低调风范,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他有绝对的圣君资质——比他老子、他爷爷甚至他太爷爷的资质都强,如果日后能继承大统,一定是整个天下的福荫。
这还是往大处讲,如果往细微处比较,乾隆爷更加被四儿子甩了八条街不止。
所谓南巡,论公是查河务、访民生,捎带着还要满足一下个人需求:众所周知,江南是美女的名产地。
五旬天子为了证明自己年富力强,对地方的“孝敬”都会赏脸笑纳;青春正盛的宗亲王却是例外,跟着皇父出巡多年,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他“老人家”是出名的水泼不进、油洒不透,暖床的丫鬟也没收纳一个——宗亲王福晋当然漂亮,可如今的皇后娘娘当年也是旗人中拔了尖儿的绝顶美人,也没见皇帝为此对皇后专宠椒房,再则说,他们家也没有专情的基因啊!(号称钟情海兰珠的皇太极,纳了海兰珠后至少和其他妃嫔生下六子六女;为董鄂妃要死要活要出家的顺治帝,在爱妃病重期间照样跟其他妃嫔生儿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