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阳和虚第二次在梦境中面对面。
今天的虚气息格外平和,尽管刘海还是执着于梳了上去,可神情难得有了些温度,笑得眼弯弯的模样,却真真切切得与她近似同一人——
不对,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你心情意外的很好呢?”
松阳温和地向她打招呼。“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好事?”
虚挑眉看她。松阳好奇的看过去,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同一张脸换个发型就判若两人。
大概是虚那股煞气,就能硬生生能把一张柔到骨子里的脸凹出唯我独尊的气势来吧。
“对你而言,是不是好事还不一定。我早说过了——”
虚如鬼魅一般伸手试图抓住松阳,被松阳以同样的速度避开,虚也没有再追,只是露出了那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不过是个继承了记忆的无知幼儿罢了,天真的以为自己就能掌控你这副身体的一切?以为那副面具就能让你与奈落划清关系?”
“你到底想说什么?”松阳皱着眉把手放在剑鞘上,神情戒备。
虚看了一眼被她袖子遮掩住的剑鞘,勾了勾唇。
“想要用那副没有刀的剑鞘和我战斗?毫无意义,我不过是想告诉你——”
(你的天真总有一天会毁了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暴露啦~
第19章 只是不曾踏出那一步
松阳陡然睁开眼睛。
银时趴在她床头呼呼大睡,桂在一边拉着银时的腿想把银时扯下来,见松阳睁开眼睛,他下意识松手,银时的腿重重得撞在榻榻米边缘。
被疼醒的银时凄惨地嚎叫一声,整个人像火箭筒一样窜上三尺高,落地之后崴着腿颤颤巍巍地就去追桂,一边气急败坏大喊。
“杀了你啊混蛋假发!”
“不是混蛋假发是桂!”
高杉倚在房间门口探头望进来,见松阳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面色担忧。
“老师做噩梦了吗?”
不等松阳答话,他又咬牙切齿道。
“坂田银时这个混蛋——”
“怎么了吗?”
高杉气得牙根发痒,面对他的老师努力压抑住心中怒火,一五一十的讲。
“那家伙,居然趁大早上偷偷溜进老师房间里,与老师同床共眠!未免太过不知礼数不知羞耻!”
“做噩梦了吧。”
松阳倒不在意,笑着说道。
“银时小时候就喜欢这样,嘴上说自己是大人了要分开睡,一做噩梦就会跑来我床上。”
银时很容易做噩梦。
以前在旅程中他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松阳倒没发觉这一点。
后来他们在松本村落脚,最初因为院子里只有一间能睡觉的卧室,所以他们俩还睡在一起,第二年衫婆婆把当做杂物间的那间小卧室清理出来,要银时睡过去,银时起先是百般不情愿,结果也不知道衫婆婆哪句话刺激到了他,他气得脸通红,恼羞成怒道。
“阿银是大人!一个人睡有什么大不了,臭老太婆等着瞧吧!”
松阳还想劝劝他,他就气呼呼地收拾好他的铺盖和枕头,还有藏在柜子里的草莓糖,像离家出走一样打包好,煞有介事般挪到隔壁房间,又跑回来一本正经地提醒松阳。
“不许偷偷去阿银房间把阿银当成抱枕搂着睡觉哦!”
“欸,我有这种习惯吗?”
松阳眨眨眼睛,笑吟吟地揶揄他。“难道不是银时把我当成软乎乎的抱起来很舒服的抱枕吗?”
“才没有啦!而且哪有人会用软乎乎形容自己啊!”
——开始银时一个人睡的还算安稳,结果有一天松阳听见隔壁房间传来银时不停翻身的动静,过去看才发现他像是陷入什么可怕的回忆里一样,满头大汗的发着抖。
是做噩梦了。
松阳一时间也束手无策,只能把他抱在怀里,习惯性地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安抚他,好让他不那么难受。一来二去也就跟着睡在银时床上了,这一夜银时也没有再继续折腾,一觉睡到天亮。
于是她问银时要不要搬回来睡,银时却固执地摇头,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和她一起睡,问他原因他也不肯讲,松阳总是拿他没辙,只能多留心他的动静。
好在他似乎养成了习惯,一做噩梦就会自己跑来她床上,睡到天亮再悄悄跑回去,虽然他从来不承认这件事,推说是在梦游,松阳也就不再提,只是偶尔拿来调侃他两句。
“还不承认,说自己是在梦游根本没有意识呢。”
高杉越听越生气,强忍着向松阳道一声早安后,就气势汹汹地去找银时算账。
松阳笑了笑,想,他们和好的真快呀。
到底还是孩子,或许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却还是能彼此包容,继续做朋友,哪里会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恨呢?
她不由感叹着,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这是她和银时来到松本村的第七年。
也是高杉和桂入学松下私塾的第三年。
下一年的春天临近末尾,甜品店的阿文小姐红着脸递给了她一张请帖。
“松阳先生一定要来参加我和玄念君的婚礼喔,方便的话也带上总跟在你身边的那三个孩子吧。”
松阳道过谢,祝贺了她一声。
婚礼的地点定在松本村南边的神社里。
松阳抽空先去了一趟墓园,将这件事分享给衫婆婆听。银时让她知晓这世间有幽灵存在,所以她觉得,幽灵也能接受到人世间的幸福气息吧。
原来活着的人会一直幸福下去呀。
她站在墓碑前,想,或许她多少也开始理解这位善良的老人当年的心情。
私塾的孩子们会经常来给衫婆婆墓前放花跟点心,高杉和桂来得最勤,银时还是不常见人影,但他们终于不会再为这个分歧争吵。
这一年,几个满14岁的孩子终于都赶上她的身高,面上的青涩褪去,嗓音蜕变得低沉而有磁性,面容开始有大人的轮廓,性格也都越发变得沉稳。
而她还是那副模样,时间的流逝不能给予她任何一丝变化。
当然也会有人奇怪,说松下私塾的那个松阳先生可真是不显年纪,六七年了也还是漂亮的青年模样,跟私塾的那三个孩子站在一起都快看不出年龄差距,如若不是那双温柔的眼睛确实透露着年长的沧桑。
这时身边就会有人打趣。“那可是松阳先生,富有学识和风雅的人物,怎么好跟你我这样的庄稼汉相比较。”
然后就有人跟着附和。“对啦,我看江户城里那些文人也秀气的很。”
村庄里的人们都是再淳朴不过的平凡人物,他们既没见过鬼怪,又虔诚地相信着神灵。
所遇见的都是这样的人类。
——松阳领着三个孩子穿过热闹的街市往喜帖上的地址走,荷包里揣着的是高杉特意提醒过她要准备的礼金。
“谢谢晋助这样细心。”
那时松阳温柔地摸了摸紫发孩子的头,而对方一如既往以倾慕的眼神注视着她,仿佛沧海桑田亦不会动摇。
自从这孩子对她的秘密多少有所了解后,他就事无巨细都要替她做好掩护,把所有她不对人类不甚了解的礼仪细节都面面俱到教给她,努力让她能够更好的融入人类之中。
松阳有时候也会自我怀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拥有这孩子全然的信赖。
在她亦不知自己何时就会离开之时。
“发什么呆啊。”
银时挑挑拣拣撕了块最嫩的鸡肉往她嘴里塞。
“来婚宴不就是为了大吃大喝么。”
“你这家伙!不许用肮脏的手碰老师!”
高杉把手伸过来想阻止银时投喂的动作,结果松阳本来就在发呆,条件反射地张开嘴,咬过鸡肉。
她的嘴唇并没有接触到银时的手指,银时却像是被什么烫到那样,猛地收回手。
耳根也刷地一下通红,他把手指蜷起来藏进衣袖里,努力将心脏狂跳的动静压抑下来。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到底哪里变得不同了呢?
14岁的银时在情窦初开的悸动中迷茫而又不安。
——结果一场婚宴结束,吃得最开心的反而是桂。
高杉一向矜持,吃得慢条斯理且挑剔,银时原本该放开肚皮胡吃海喝,但他从刚才开始就情绪不高,扒拉着碗里的食物眼神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