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不要管阿银了,阿银有手有脚的,干嘛总要让你喂啊。”
“唔,因为银时被投喂的样子很可爱?”
“这是什么恶趣味的说法啊!”
春天到来的时候他们拖着变得破破烂烂的板车到萩城。
与逐渐开放与天人互通商业的江户城及附近地区相比,靠近内海的长洲藩朴素到令银时不禁感叹。“我们果然还在地球嘛。”
松阳执意要找一间种着松树的院子,于是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在萩城转悠,而后在东郊的松本村里找到了松阳满意的地方。
“这点钱不够买我这儿的院子。”
空置院子的拥有者是十九文字屋的老板娘衫婆婆,她把银时用冬季旧衣服换来的零零碎碎的钱数了几遍,又还给松阳。
“虽说这院子除了那个没用的鸟居大门外值不了几个钱,不过山脚下有我丈夫留下来的废弃道场。我不可能随便卖给你这样的女人和看起来就很麻烦的小鬼。”
“臭老太婆你说什么呢!”
被叫做小鬼的银时跳着脚就要和老板娘争论,一老一小吵吵闹闹的倒让气氛活跃了起来。
松阳面色有些纠结。她被这个问题困扰已久,此时听这位态度还算和气的老板娘也这么说,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个……其实我在意很久了……”
“啊?你有什么想说的?”
老板娘正一巴掌把银时的脑袋按下去,闻言抬起头,对松阳的态度相比对银时友善不少。
“想找落脚点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投宿的酒馆。”
“我是想问……真的那么明显吗?”
“哈?你指什么?”
“明明一直穿着素色的羽织,头发也没有盘起来,声音也刻意压低,但还是一眼就会被识破真实性别——”语气听起来居然有点委屈。
“实在太叫人困扰了——”
“——什么松阳你原来一直有女扮男装的打算吗?”
“……”
衫婆婆嘴角抽了抽,看着松阳一脸无辜的样子忍不住扶额。
“你见过哪个男人——啊,胸前,这个,这个,”衫婆婆一边讲,一边抓狂地在胸前比划出弧度。
“这个,这个东西啊!!”
银时在一边凉嗖嗖吐槽。“臭老太婆就没有这个东西嘛。”
衫婆婆脑门上蹭地冒出青筋。
“臭小鬼你给我把臭老太婆这个称呼吃下去啊!!”
——衫婆婆的儿子梅太郎去年被征兵入伍上了战场,归来的日子遥遥无期,十九文字屋便只有衫婆婆一人打理,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
乱世间带着孩子流浪并四处寻找依靠的女人并不少见,不过她遇见的这对组合乍一看就显得怪异的多。两个人的名字没有关联,似乎也没有血缘关系,可谁的都能看得出来那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衫婆婆自认算是个热心的人,只是战争年头,人人自危,对于不知来历的人,她也不想随便带回来惹麻烦,原本打算回绝掉卖房子的事情后就把这一大一小打发走,可经过刚才的乌龙,她反而有点担忧起来。
一个傻姑娘,一个嘴巴讨人厌的小鬼,这两人在外面跑来跑去真的没问题吗?
“至少也要把胸部隐藏起来,才能骗过一些人的眼睛,你还真是个莽撞的丫头。”
内室里,衫婆婆把裹胸的布带递给松阳,教她顺着身体一圈一圈缠紧。松阳倒也没什么避嫌的概念,接过布带就自顾自的褪下里衣,倒把衫婆婆吓了一跳。
“我说你啊……”
衫婆婆等她收拾好才转过身来,语气有些无奈。
“你该不会是什么武士家族跑出来的大小姐吧?不要和家里人赌气啦,外面的世界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就算会那么点武术,也不代表你就能安安全全地乱跑。”
“欸?”松阳愣了愣,好奇道。
“衫小姐是怎么看出来我会武术的?”
“我丈夫以前是个道馆主,我也见过一些习武之人,多少能分辨出来。一般人步伐重心在脚跟,你的重心在脚尖,所以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衫婆婆耸了耸肩说道。
“叫银时的小鬼手里的刀,是你给他的吧?是你从哪里捡来的流浪儿么?那股气势倒不错,话说回来,你这气质也不像穷人家的孩子,到底为什么非得在外面没头没脑地乱窜啊。”
“因为和一个人约定好了。”
松阳笑了笑。这一瞬间心底涌起的苦涩,半点没在她脸上流露出来。
“要在有松树的地方,开一家私塾,教小孩子念书,或许还有习武,所以要去实现这件事。”
“……”
衫婆婆沉默了一会儿,叹气。
“私塾建起来之前,就给我打工吧,院子可以租给你,道场也可以拿去用,饿了也可以带着小鬼过来吃,但我事先说好,不会给你太多工钱。”
松阳眨了眨眼,没明白对方突然转变的态度,但还是轻声细语地向她道谢。
“多有打扰,十分感谢,您是个好人。”
人类的善意对她来说,永远都是值得珍惜的宝贵记忆,这让她至今还能站在这里,不被千年来黑暗的情绪与恨意所左右。
就算只有一瞬间也好。
她也想要向自己的内心证明,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不堪,一定也会有能够让怪物感到安心的归宿。
——对于能拥有一整个道场使用权这件事,银时燃起的兴奋之情不亚于松阳。
他在耐着性子花上好些天陪松阳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过之后,终于按捺不住叫嚷起来。
“喂!松阳!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吧!”
松阳正在一块木板上刻字,她刻得很用心,也很认真,听见银时的问话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略微点头示意自己有在听。
“打一场啊,快点和阿银正式的在道场上进行大人的决斗!”
“要练习对战?”
衫婆婆被银时的大嗓门吸引过来,闻言也有些好奇。
“我这里有以前留下来的木刀,正好给你们拿过来用。”
“阿银不要木刀,真枪实弹才算是男人的对决!”
“不好意思我不是男人喔。”
松阳刻完字把木牌放下来,不给银时偷看的机会。
“银时也没到能当男人的年纪呢。”
“连身高都没到我肩膀的小鬼算什么男人啊。”
衫婆婆拿着木刀过来递给松阳一把,另一把则递给银时。
“拿着,我倒想看看你们俩能打成什么样。”
“臭老太婆不许看!”
“喂我说臭小鬼,一口一口臭老太婆的,结果自己也是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鬼吧。”
“谁说的!阿银从上到下的毛都开始变成小森林了——”
“少在女人面前开黄腔啊混蛋!”
衫泷忍无可忍地敲银时的脑袋,教育他。“我就算了,在没结婚的女孩子面前说这种话简直失礼过头啊你这小鬼,既然要正正经经的以武士为目标,多少也要有点武士的样子啊。”
“……”银时捂着脑门上的包悄悄瞥了一眼松阳,见她面色如常,不知怎么的自己却有点不自在。
他一贯口无遮拦,也没想过在松阳面前收敛,但今日被衫婆婆不留情面地指出来这一点,一时间又是难堪,又是不服气。
“阿银才不要当什么武士啦,烦死了,臭老太婆不要多管闲事。”
“不想当武士就不要讲什么男人的对决啊,你这小鬼也就会闹闹脾气说气话。”
银时被念得哑口无言,把嘴一撅就气得要逃跑,却被松阳拎住后衣领把他提起来,轻松的往肩上一甩。
“好了,也该让银时感受下来自于老师的教育啦。”
一时间,银时背后涌起吾命休矣的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到家啦~有些东西缺失了就是无法弥补的……哎,我也不知道我想感叹什么
第8章 人人都有一个追不上的背影
“比想象中的还要惨烈。”
衫婆婆如上评价。
整个战局从开场至落幕也就是一眨眼。衫婆婆都还没反应过来,松阳的木刀就已经精准地抽在银时身上,直截了当将他抽晕过去。
醒过来的银时右脸肿的老高,惨兮兮地坐在道场门口被衫婆婆围观,敢怒不敢言。
松阳毫无包扎的经验,自然动作生疏。她把衫婆婆煮好的药一股脑倒在银时脸上,又认认真真地把银时下半张脸整个缠进绷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