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没有轿子,打死也不出门了。”我放下碗抹着嘴巴,看着沿街的庇荫处,想着怎么少走一段路。正在纠结时,头顶一暗只闻到如苍松翠柏气息迎面而来,我抬头看,竟是方应看!?
这人上次拿了信件不说,这次又要作何。看他站在我身边,身后跟着凶神恶煞的侍卫彭尖及一干人等,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缉拿我来着。身着绣金蟒长袍的男子啪的一声将扇面撑圆,细长的眉眼间带着玩世不恭之态“叶姑娘好兴致,不知大相国寺里,可是找到好东西了?”
他怎么知道我去相国寺,难道跟踪我?还是派去追赶白无心的人出自神通侯府?一时间脑海里浮现出许多问题,也不知是不是心事显现太过,反而引得方应看笑了起来。他这人长相没话说,单是一张桃花眼,笑起来足以令芳春失色。
“最近景灵宫也丢了石碑,你的无情大捕头,正在皇宫里面见圣上,你怕是把相国寺翻个底朝天,也是白费气力。”方应看抬眼瞄了烈阳,看我这等狼狈像,少不得一番嘲讽“往日只听过淋成落汤鸡,今日倒好,让本侯见识一回晒成落汤鸡的,真是大开眼界。”
我忍着心中气闷,暗暗腹诽“我与这人铁定是八字相克,为何每次见到他都能气成河豚!”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侯爷还是多见识些世面的好。”笑意刺耳,我刚讥讽两句,方应看的铁杆跟班就不愿意了,拉了大刀又要招呼我,吓得我往后躲了躲,只骂他仗势欺人。
“彭尖。”被方应看喝止后,彭尖凶恶的眼瞪着我,好似能把我瞪出个窟窿一般,我忽略那人杀人的眼神,拾了些底气对方应看道“侯爷若无他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慢着。”一把黑金扇挡在我面前,下一秒方应看那张张扬跋扈的脸就迎了过来“你们何时去铁血大牢?”
“什么铁血大牢,我们好端端的又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去那里干嘛。”我想也没想张口就反驳他“侯爷要是想去雪落原观摩一下冬雪梅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自行前往。”
若非汴京出了事无情被拦,算起时日,现在都要走到雁门关了。可惜不能第一时间去查探线索,即便有心,也无力反抗。杭州时无情为方应看准备了书信,他盗走后应该知道一切,这个时候居然也在汴京,没有及时赶去铁血大牢,莫非京中真的出了什么大乱?
“哼”方应看冷笑一声,不理会我话中虚假,反而把玩着扇子,状若无意的继续说着“近来朝中多有异象,相国寺佛首,景灵宫石碑,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要借机生变,趁着党乱纷争,挑起朝中势力暗涌,神侯府地位特殊,如今位居浪口风尖处,这雪落原的精致,你怕是一时间难以看到了。”
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关于神侯府的事情,我有些愣住了,这段时间虽然跟着无情办事,从未在他口中听过有关朝廷之事,想来也是怕我操心。
“所以不如把玉符交给本侯,由本侯代你去铁血大牢查探一二。毕竟那个地方,想要杀无情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像本侯这般狡黠奸诈之人去,再合适不过了。”
他说的轻轻巧巧,毫不讳言,可这样得人,真是是奸诈妄邪之辈吗?我有一些怀疑。若真如他所言,无情怎会无顾令他盗走信封,又让他了解事情真伪。铁血大牢关押的都是十恶不赦的贼匪,大多数都是被神侯府送进去的,无情师兄去确实不太安全,一时间我有些沉默。
“你好好想想,本侯等你的答案。”方应看看我默不作声,以为妥协,转身离去之际,我慌忙将他喊住“不必了,我相信无情师兄,铁血大牢不过是困着盗贼匪寇,待京中平稳,我们会赶往雪落原。自然,侯爷也可以先行一步,打探虚实,如果侯爷本领高超,智略过人,将事情查实,神侯府定不会抢了您的功劳。不然花落谁家由不可知,咱们都拭目以待吧。”
他被我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长眉一挑面色露有几分嗤笑,一旁的彭尖面色更冷冽,似乎不满我的态度,一双眉皱的如山川般,可见心中愤然。我不答应他,也是因为神通侯府与神侯府的立场不同,况且无情也不会同意我的做法,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让他担忧,应是二人同心的。
“既然朝中蜕变,想必侯爷也是公务繁忙,我就不耽误您的行程了,再会。”说罢错过他们一行人,也顾不上晒,一路疾走回到侯府。
刚入了府邸就见到金剑拿着一封信件要出去,看到我打了声招呼,我也没过多询问,无情师兄必定在小楼,于是我朝金剑摆摆手,跑也似的到了小楼里。打开的窗户旁放了一盆玉簪花,花蕊绽放颇为清雅。
逐步观望中,我越过房门看到坐在案前认真翻阅卷宗的无情,他听到声响放下手中事物,将案角放着的冰镇荔枝往我这儿推了推“奔波了半晌,吃些东西吧。”
屋外酷热难耐,屋内凉意森森,应是屋后绿竹的功劳,遮挡了炎炎似火烧的夏日。可能是我跑得太快,也不顾上许多,拿了荔枝吃了几个,冰凉之意顺着胸膛入了腹,浑身激的一颤,不消片刻闷热感去了大半。无情来到我跟前,掏出怀中手帕,为我仔细擦拭着面上的汗水“下次若有他事,便在府中派人支会我一声,不必跑了相国寺。”
我哪知道两人能走岔,忙应承了,思前想后还是把在相国寺偶遇白无心的事,一字不漏的告诉就他,只是忽略了途中偶遇方应看一段。无情听罢静默了片刻,抬眼看着我,目中似有笑意。
“你也知道他师承白玉堂,轻功自是登峰造极,怎会被几个小厮模样的人追的这般狼狈,怕是有意让你听到他们的对话,好回了府中,讲与我听。”
听他这么一解释,我恍然大悟,只是太过于相信白无心,竟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事。于是拍着脑门抱怨道“这个白无心太贼了,居然利用我!”
无情拉了我的手,将额角湿发抚去口中不断笑比劝慰着“你心思单纯,一时不查也在情理之中,下次记得莫要在于他单独相处,如今京中局势紧张,我担心你被人欺负,无事就带上银剑吧,他虽年幼,好在脑子灵活,有他陪着你,我也放心。”
我不假思索道“无情师兄最近很忙吗?”
他明显被我问的一愣,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只是言笑中比风月清辉更为耀眼“嗯,都是些寻常事,心儿不必担心,我自应付的来。”
寥寥数语,皆是清淡。所言之意,皆是康安。我知他瞒我是为我好,可心里总是不开心,故而板着脸坐在一旁“可我听人说,江湖与朝廷有人借机生变,想要陷神侯府无于孤立无援之状。”
无情看向窗台上的玉簪花,此物花期长,清香艳丽,想来心儿会喜欢“方应看虽说为人处世狠厉,可神通侯府与神侯府从来都不是对立阵营,倒了神侯府对他而言,并非好事。能于奸佞之臣逢源左右,城府可谓,心儿莫非信他,不信我?”
“不是的,我,我就是有些担心你,遇到困难总要一个人扛,这样我会……心疼的”话虽如此,可方应看所说我仍是坚信不疑,因为他也没必要诓骗我。
“得心儿挂念,是我一生之幸。”他拉过我的手,虽说夏季炎热,他的手冰凉沁骨,一如这个人一样,傲梅冷菱,却对我有着可溶三尺寒冰的炙铁之心“如今关外告急,世叔分身乏术,前往铁血大牢一事只得暂搁一段时间。”
那个地方听说冷冽非常,晚些去也好,只是不知道赵良嗣下一步动作,万一错了好时机怎生好“赵良嗣得了铁血大牢的密令,若是晚了去,会不会错失良机。”
“无碍,朝廷动荡他自是先解决了眼下才能摆手去铁血大牢,我们且等等吧。”
怪不得方应看也不着急,原来他们洞察世事,不是去不得,而是未到时候。
“那也是,听闻雪落原极冷,好在有时间让我仔细备着些御寒的衣物,不至于冻坏了。”我又捻了几颗荔枝,本就没几个的盘子里,剩下的都是碎冰。
“慢些吃,此物寒凉,莫要胃疼。”无情望着我,目光幽幽“我早备了驱寒丹,你内力弱,到了雪落原定是受不住那里清寒。”
看他早已胸有定见,倒是我自忧了,不过和无情同行数月,行住坐卧皆是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哪里还需要我操心。当下喜笑颜开对着无情说道“无情师兄,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