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也笑了起来。他的怀抱像一捧染了梅香的初雪,扶我起身时,月白色的发带拂过我的脸颊如枝头霜花乍然被吹落北风。
“走吧,我们回去。”他担心我身子不适,此时已是夜晚,怕我受了寒。
“等等,还没放灯呢,”指了指远处的满池湖灯“刚才我们可是说好的,我,会陪你点亮那些光明。”无情望着我的双眼,微微一笑,应承下来。
“来这放灯的人真多,怪不得他们说,平湖放灯,胜过许愿灵隐!”
临湖之处颇为幽静,我与无情走到湖边,瞧见水边有个倩影在放灯,影影绰绰分外眼熟。
定睛一看那人竟是白日里才见到的韩府小姐韩月宁,此时她面色忧郁,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老天保佑无情公子康健喜乐,月宁不能相送,唯有在此以酒遥寄相思。”
“那是…韩姑娘?”我没想到,在这也能碰到她
当然没想到的还有一旁的无情,他百色一沉,转身欲走“我们去那边。”
无情刚背过身,韩月宁恰巧站起来,蓦地看见无情,惊喜非常,来不及喊出声,竟先崴了一下脚“无情公子!”
韩月宁轻轻推开侍女,摇摇站定,理了理裙摆,款款迎上前来“没想到在此碰到公子,公子可是忙完了公务,在夜游西湖?”
“来陪心儿放灯”无情温柔看着我“挑好了吗?”
“嗯!不然我们不放了吧?”我拿着挑好的灯笼,看他二人相对无言,只觉尴尬。
“去吧,我等你”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去把花灯放了,身后韩小姐细柔地同无情说着什么,半天也没听着他的回音。我飞快地放好了花灯,来解救被桃花缠身的大捕头
无情看我归来,如释重负一般“韩姑娘,就此别过。”
“本以为再见不到公子,还想在此为公子践行,既然如此……”韩月宁抬起那一双秋水含波的杏眼,柔情万千地凝住无情,端起侍女早就奉好的一杯酒“月宁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公子,唯望万水千山,公子珍”
韩月宁端酒的手有些颤抖,看得岀敬这杯酒着实鼓足了韩小姐一生的勇气。无情沉默了片刻,终于接过来饮而尽。
“多谢,告辞。”
我与无情并肩行在回客栈的路上,因为刚才的事情我忍不住发笑。
“身体没事了么?笑得这么开心。”
我愉笑“是啊~我笑……你和韩小姐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遇见想见的人才叫缘分,反之只能称时运不济。”无情反驳。
☆、37
终于发现了无情的软肋,想到今天在西湖边他诈我的事情,我暗下决心要扳回一局。于是在路上我揶揄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这种情况我们通常叫做命中注定。”
却不料他再次辩驳“也有些是在劫难逃。”我一个没忍住,仰首发笑“没想到堂堂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公子,竟然对一个娇小姐避之不及。哪天我要把这个故事告诉说书的,让他好好说上一说”
“这里离客栈不远了,你先回去。”无情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凉了下来,一同凉下来的还有这条长街。街上零星亮着几盏灯笼,小贩俱已收摊,四下静寂无声。
“嗯?你不一起吗?”我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回答我,心虚不已“我玩笑开过分了?你生气了?”
“没有,”无情顿了顿,许是觉得语气太过生硬,开口解释一番“你说得没错,我去找韩姑娘赔个不是。”他的面色陷在黑暗中,看不明晰。这突然的转变让我摸不着头脑,但也无话反驳,心里想着会不会真的生气了,早知道就不这么嘲笑他。没办法我只好应了他的话,准备一个人走回客栈。
我有些不安的左右看了看,这一路昏暗灯光,照的铺子都是一模一样“可是,我不知道客栈怎么走”
轻柔又有些急促的声音传来,无情看了看天空,倏而紧张的巡视这四周“月牙儿的方向,就是。”
月牙儿?我抬头望去,胧黄的月牙儿挂在路的尽头。再回首时,无情已经转身离开,没入了长街的黑暗之中。本以为他会同我先回去,只是几句话就要去向韩小姐致歉,莫非无情心中……我低头注视着笼罩脚尖的、薄如蝉翼的月光。心中忽然泛起一股似曾相识之感。
“月牙儿”我自言自语的喃呢着,懵懵慬懂地往月亮所照的方向走去,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孩清脆的童音,与我的呢喃重叠在一起。
“是月牙儿升起来了!”广袤的草甸上,回荡着风的呜咽。白马载着两个小童缓缓前行。坐在前边的女孩兴奋的指着头顶的月牙,示意身后的男孩看。
白衣男孩无奈道“心儿,你一点也不害怕吗?天黑了,我们还没找到回去的路。”
“嘻嘻,天黑了,月牙儿就出来了呀!只要跟着月牙儿我永远也不会迷路的!”女孩面色红润,依偎在男孩怀里,嬉笑着。
“原来那日无情师兄没说完的故事,是这样的啊,我们是跟着月牙儿,找到了回去的路。”我抬起头,望着宁静皎洁的一弯月牙,微微一笑轻声言语“谢谢你啊。”没有无情,有月牙儿陪着我也是一样的,它挂在天空,无论我走到哪儿都能看着我。想到这儿,我胆子也大了些,一路哼着歌向着月牙儿的方向走去。
冷风卷着落叶扫过长街,最后一盏灯笼也被这风摇摇吹灭,无情眉宇间现出杀气,声音冰冷掷在地上“出来吧。”
长街尽头跳下来一个女子,袅娜多姿地走过来。这女子无情很熟悉,正是前些日子杀了的罪魁祸首袁放的妻子,曹蕊。
“无情神捕,别来无恙啊。”
“你倒急着来送死。”
“胡说~奴家明明是来送礼来了!我见那位韩小姐四下打听你的消息,实在楚楚可怜,忍不住绐她岀了个主意”说到这儿曹蕊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暧昧“等到三更天,无情公子你动情难耐之时去敲你的门”
说罢又故作惊讶道“哦,忘了说,那位韩姑娘帮了我一个小忙,在酒里加了几滴无色无味的胭脂泪,神捕现在觉出来了?”
风拂过无情的发丝,那如玉的面上分明没有表情,却叫人看出万般变化,一时温润如朗月,一时又清冷似孤刀。他潋濙开口,音色里都是冷冷的杀意“倒是一番好意,只可惜你太愚蠢,败光了我的兴致”
曹蕊倒也是不怕,掩嘴轻笑“奴家的杀夫之仇不急在这一会,等神捕浓情蜜意罢了,再做个了断不迟。”
“晚了。”无情骤然睁眼,两眼斟满肃杀之气“杀你,才助我的兴。”
几道银光射出,曹蕊一声暴暍,分明变作了男人的声音。临街的商铺里一群黑衣人破窗而岀,铮亮的长剑齐齐向无情袭来。看来是早有预谋,下好了圈套,就等猎物上钩了。
路上我都看着柔黄的月牙儿,回想着以前的事情没顾忌其他。刚到客栈,我就发现了不对。
“无情师兄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去道歉的样子,况且他平时那么在意我的安危,怎会让我一个人回来?”再说了,向韩小姐陪不是,等到明日也不晚,为什么非要今天晚上呢?我越想越不对劲,匆匆出了客栈决定去找他,刚追回去不远,便看到了无情正以一敌十,场面十分危险。
我心急如焚,冲着最近的黑衣人趁他不注意夺了利刃,朝他胸口拍了一掌“无情师兄!”
“你怎么出来了?回去!”无情看到是我,又是惊诧又是担忧。
曹蕊身形如鬼魅般在月下穿梭,浪笑声忽远忽近,声音一会似醉酒的男人,一会似凄怨的女人,听得我毛骨悚然。
“哈哈,不愧是无情神捕,好定力,中了胭脂泪还能镇定自若。”
“你中毒了!”我心中一惊,手下失了半寸。就在这个当口,身后两柄刀向我劈了下来。
“小心!”无情的暗器岀手,两个黑衣人应声倒地,曹蕊攻击的招式突然改变了攻势,向一旁的我袭来,无情看在眼里剑眉一凛,一拍椅背,飞身拉开了我,将我护在身下。
只见他眉头一皱,我听见暗器没入血肉的声音。我拉着他的衣衫,痛心不已“无情师兄,你没事吧?”
“哦~难怪神捕对那韩小姐不动心,原来是早有……”一声剑啸,无情跟着岀手,暗器没入曹蕊的咽喉。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那句话没说完,永远也说不完了。就在此时,没等到无情回去的金剑从街角跑来,看到无情身上的伤时,着急上前“公子,我去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