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我万分沮丧的趴在桌上,想扫去这些糟糕的念头,真是太糟糕了,我想到那个玉琢的倩影,愈发觉得自己比较像一块花岗岩,怎么可能配得上他啊。
“你怎么了”
无情不知何时来到小楼,我闻声迅速站起“啊,无情师兄。你…这么快就来了”
“嗯。脸怎么这么红发生什么事了”他来到我跟前,看着我询问。
“没……没什么。”我摸着脸极力转移话题“唔…查案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让师叔知道”
“世叔从前都让我留在府中筹谋,也是近几年,才允准我出去的。他不欲我接手外面的案子,此事不必让他担心。”他道。
“为什么”
无情沉默了片刻,眼帘微翕,淡淡然道“因为我的腿,我的身体,世叔怕我在外,难以顾全自己。”
小楼忽然静了下来,我懊恼自己口不择言,习惯了他的强大和无所不能,定了定神,抬起头笑着状若无意道“长辈就是这样的啦,总是不放心我们。你还说师叔,你也是这样的啊!”
“嗯”
“有很多事情,明明我们也可以做,你却放心不下。我就不说了,一路上让你担心照顾了那么多。但其他三位师兄也是四大名捕呢,谁不是震慑江湖的厉害人物呢在你眼里,还不是一样需要被保护的师弟”
“我是师兄,关护他们,理所应当。况且,在我不能出京的日子里,都是他们在外奔波犯险,我已十分有愧,你的事更不必说,向来是我心上最紧要的。”条件反射地说完这些,他的脸微微红了,移开目光。看到桌上的匣子,无情目光微乱,上前端了匣子欲收动作像重复过无数次一般熟稔。
我一时也心乱无主,低下头去,过了半晌没听见动静,只见无情停在柜前,一动未动。我担心是他开柜不便,上前帮忙。
“等等!”幽深的无人问津的心事被轰然打开,琉璃彩珠清脆地掉了一地,哒哒地敲在心上。
我看着里面的东西惊呼“你……为什么收了这么多小孩的玩意啊”
无情如雪的面染上一片绯红,霞光飞上了耳廓。我弯腰捞起一个纸风车,看上去很旧了,但颜色样式十分精致,我拿起来吹了吹,风车磕磕绊绊地,没能流畅地转起来。
“这个风车颜色好特别啊…真好看!”
“你…喜欢么”他看着我,目光流转。
“嗯!这些,是给金剑和银剑准备的”我用手划着风车,小风车转起来发出吱吱声。
“嗯”
“你在这都放了多久啦怎么不拿给他们”
无情没答话,我想了想他们平日的相处,觉得冷漠无情的大捕头应该是不好意思吧。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要当严师,所以不知道怎么关心他们那我帮你给他们好了。”
无情轻轻从我手上拿走那支风车“坏了的,就别给他们了,另外挑一个吧”
我闻言在柜子里扫视了一圈,真是什么样的玩意儿都有也不全是小孩的。小楼里收的都是名家字画,古器奇珍一类的无价之宝这些色彩斑斓在其中异常的违和。看得岀都是精心挑选之物,但无情真是不太会给小孩选东西。
有些不应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玩的,有些又是男孩子不太喜欢的,我看来看去,拿了个风筝。
“先送个风筝吧!这样我们可以一起放”
无情淡淡一笑“嗯,我马上要陪世叔进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陪他们玩吧。”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答应道“好!”
小楼都是无情用来放置机密文件的地方,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他也回来了,我无事就先离开了。庭院内,我在阳光下高举风筝仔细瞧了瞧,这是一只云青色的小蓝雀,透过光,还能看见微黄的雏羽,我惊叹这精湛的手艺竟能将它做的如此微妙,难免有些佩服古代的工艺“这只风筝,做得也太精致了吧”
看的入神间,脑海里又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小小的,诺诺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看!是鹰呀!”
“要是能变成鹰就好了,可以飞去想去的地方。但我们”那声音陡然变得沮丧起来“和那只小蓝雀一样。”
又是记忆中的白衣男孩,我知道这也许是幼年的无情吧“等我们把它养大了,小蓝雀也能像鹰一样自由。那时候我们也长大了,想去哪儿,我们就一起去。”
“唔…那我要去你讲的故事里,看高高的拱桥,大船还有桃花!”
阵风过,将我手中的风筝吹起,我慌忙抓牢了线。
那只小蓝雀被风震跃,在阳光下翻飞。它好像也在我心中扑棱着翅膀,惹得我鼻尖一酸,回头望向小楼。我忽然生出了私心,没将这只风筝给金剑银剑,带回厢房后,轻轻挂在了床头。
房间里,无情拿起纸风车,那是他亲手扎的,鸦青、苍蓝、苔绿……都是西夏与大宋的边陲之地盛家庄才有的颜色,汴京的铺子里是挑不到的。
他将风车摧折的骨架理好,轻轻吹了一口气,风车吱呀吱呀地转了起来。他微微笑了,笑起来的双眼,像春风,像柳叶,像盈光的月牙。
这双眼睛好像看到了在盛家庄的草甸上,奔跑如风的两个小人,风车旋转,若青鸟群飞。无情将柜中的玩具一样一样放好,都是自盛家庄分别之后他缺席的每一次她记忆璀璨的时刻。
他为她做了许多礼物,十三岁时的木鸢,十四岁时的薄身剑,十五岁时的机关小人,十六岁时的……
他轻轻抚摩怀里的木盒……她的及笄之礼。
他知道她是江湖儿女,不在意这些,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把最好的,都捧给她,但他终究没捧到她面前。
三清山天高云淡江湖远,而他身在风雨欲来的浪潮之巅,一经离散,他们早已不在同一个江湖。无情双眼紧闭,好像听见了谪仙岛上的海浪和他悸动的心。
他隐忍着无数痛苦低声喃呢“我到底,在妄想什么……不是早就决定好了么”
“可牵着的人是你,我怎么可能放手”
他的眉锁得更深了,连呼吸也一并急促起来,像谪仙岛上起伏的浪潮。
过了许久再睁眼时,无情已恢复面色沉静,将那五颜六色的满柜少年的期许与心事,瞬间关上了。
☆、29
连日奔波赶路,令我非常疲惫,晚上回到住所,我早早就睡下了。夜半时忽然被箭声惊醒,我警觉起身,发现桌上颤立着一支金色的飞镖。
“谁”我起身追出府去,月下立着一个颀长身影,那人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等我,待走进了瞧,才发现此人熟识“方应看!”
“这么早就睡,你们神侯府的人都这么懒”他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没有一丝打扰别人休息的愧疚感。正想回嘴,发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着贴身的衣服。
“这里是神侯府!你打什么坏主意”
方应看微微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我竟然一点也没怂。其实古代的“睡衣”很安全,全身上下遮了个十足十,连个脖子都没露,我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我显然已经忘记前些时日某些人抓我的场景,而那个人就在我对面,且依旧带着不轨之心。
“咳……呃,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来。”
大概是帕我根本不买账,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不来可不要后悔。”
说完不等我反应就飞身离开,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有些疑惑,我想要的东西?而后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简直可恶,明明有求于人,从来不会低声下气,只会威逼利诱!
为了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没敢迟疑太久,一路跟着方应看跑到了城外的僻静处。如今虽已入春,夜静十分也有些微凉,我并不打算与他长谈,大刀阔斧道“说,我要的什么东西在你手上”
方应看也不墨迹,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借着月光,我看见那东西似乎也是一块玉符。我走上前去想仔细看看,他却迅速把手收了回去。真是老狐狸,吊足了胃口。
“先说你查到了些什么”他悠然自得的看着我,语气轻缓。
我可不能露岀很想看的表情,不然真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这人定是想要先引诱我一番,然后再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不然神侯府这么多人为何偏偏找上我,还不是觉得我好骗“哼,有什么稀罕,我也有!”
于是我取出自己的那块玉符,朝方应看扬了扬。
“哦你也有拿来我看看!”他似乎有些讶异,收了调戏的姿态,朝我伸出了手。
“既然都有,那就一起看。不然,你也别想看我的!”欲擒故纵这招谁不会用,我将玉符握在手中,冲他扬了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