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放下箫,向我说着“要给它们一点时间来熟悉你。”
说的也是,它们这些小家伙这么胆小,这般热情也会感到危机的,我点了点头“无情师兄,以后我们常来这里给他们放些吃的好不好?”
“好。”他道
我见此山抹微云,烟水睛岚之景,忽然逸兴横飞。欢笑着告诉无情“可以迟些再回去么?”
“嗯?”
“我好久没画画,手痒了!”
因为要踏青,所以我随身待了纸笔,于他说了之后,我取出画笔,坐在青石上,迫不及待地张开画卷。山色如泼黛,水雾漾轻舟,乱红纷纷雨,这样的江山我想尽数画下来。
现代的世界都是高楼大厦,油路标识牌,哪里会有这样古香古色的地方,我盯着远处山水,心中泛起波澜。手中画笔似有了经过,一刻也停不得。
无情微微一笑,又低低吹起了箫,洞箫的声音在江面上迭荡,被水波推去了层峦叠翠之外。
我引项而望,想将那被云雾缭绕的碧色山峰看得更真些,无情知我心中所想,一把揽住我,腾空而起,飞至江中竹筏。
“做个画中之人,作画中之画,岂不更好?”
我莞尔一笑,也不多言,继续下笔。四下清幽寂寂,水声轻拍竹筏,在脚底迭荡回响,温柔而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浮云遮日,山间的云霞渐浓,染上了山的墨色。
“要变天了。”无情看着天色,喃喃道
“嗯。”我无暇顾及,只低声应了一句。这画正遇着下笔凝涩之处,不知该如何处理,正是苦恼。
无情见我驻笔沉思,箫声一转,大开大阖,我们所乘的竹筏被他的箫声所逐,好似顺着欲来山雨同涌进了大江大海。得此豪情,我心中激荡,豁然开朗,竟生了沧海一声笑般的落拓潇洒,只想一抒心中丘壑。
我一时画得痴了,竟分不清画卷与现实,也未察觉到江面上已淅淅沥沥飘起了雨。无情解开披风,拢袖护住我。
“我还要一会儿。”
“你安心画,多久我都在。”
雨越来越大,天空像墨砚被翻了个透,将这四顷如碧洗成了黛色,雨脚噼噼啪啪,如流星跳丸,在江面上喧哗。
“很快就好了,再等一小会。”
小舟不稳,在风雨中飘摇,护住我的一双臂将我圈得更紧,我在起伏的竹筏上画完了最后一笔,撂下画笔我才发现,周遭都已是倾盆大雨,而我的画竟然寸缕未湿。
我惊觉抬头,才发现无情一直为我撑着伞,为我圈出一方天地,他目光缱眷,望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异“我才知道,原来你作画时这么认真。”
终于将画完成了,我畅快一笑,抬眼环顾这雨中的小小江山忽而指向无情“啊,你看”
我欣喜地发现之前搭好的小屋已有了第一批客人,几只黄雀正落在屋中避雨。我好奇回头“它们……”
猝不及防,我这一回头,竟猛然撞上了无情的前额,直撞入他皓月一般的眸光里。原来他一直看着我,视线从未有过一瞬偏移。我们两额相抵,鼻尖轻触,我感觉到他额上的温度,像一块温温凉凉玉。有什么跳得很快,又有什么好似要融化,我心中漏了一拍,忙抽身离开他。
“别动。”他竟伸手握住我的脖子,将我再次拉回,重新抵在他的额上。
“无情师兄,你……”
我闭上眼,不能这样近地看他,就像不能从水中掬一捧满月。四下雨声入耳皆成空,我听见他的声音带着担忧“额头有点烫,你……生病了。”
我猛然睁眼,看见他认真担忧的神情,原来他是用额头在探我的温度,我一时失语,怔住了。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失落,分神之际手中一送,画卷就被风吹上了九尺山涧。
我还来不及出声,就看见无情扬衣而起,迎着画卷扶摇而上。在这临江烟雨中,他是一抹缥缈孤鸿影。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着穿插剧情线索,结果不认真发现里面的小糖球还没好,其他时间也不行啊,还是放在这里吧
☆、16
病来如山倒啊,昨日回府时不觉异样,今晨醒来浑身疼痛,喉咙也有些发痒,我躺在床上不得起身,头痛难忍昏睡了一上午。无情从郊外回来也颇为担心,今早起来就在我房中呆着,不曾离开半步,他冰凉的手覆上我的额头,皱了皱眉“应该是昨日吹了江风,加之你这段时间照顾糖球太过辛苦,这才病了。”
“在你病没好之前,糖球交绐我。”语气里带着不容辩驳的威力。
我还想辩驳,可他冷着一张脸,不容置喙的样子,只好又将话咽了回去。不过他倒一视同仁,任糖球在旁边怎样打滚撒娇,都熟视无睹,只端着一碗药耐心等着我喝,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
“我笑呀,那天你哮喘发作时,我也是这样,在两个房间跑来跑去的,一会看看你,一会看看糖球”我端了药碗一饮而尽,又把空碗交给无情“觉得你们都很需要我,但是它可会撒娇了,你呢,却总是逞强。”
空碗被放在一旁,无情摸了摸我的额头“你也好不到哪去,着凉了也不吭”
“这两天就把它放在我那吧,别让这个小家伙烦你。”
本来一个人就够无趣了,有糖球陪着还好,现在无情要把它带走,心下有点舍不得“可…你的哮喘要是又发作了怎么办?”
“应该是将它捡回来那日,它太脏了的缘故,这段时间我已无任何不适,没有大碍。”无情好不松口。
哎……连一个留下糖球的理由都找不到,我不开心地扭过头,留给无情一个侧脸。
“舍不得?”
“那再陪你一会,晚点我把它带走。”窗外淅沥沥下起了雨,春雨连绵,带着丝丝寒气,无情怕我凉到,给我掖了被子,糖球也机灵地钻进我怀里。这小家伙最爱粘着我,糯糯的真像糯米团子,我抱着它,躺在被窝里惬意呀。
无情从架上摘了本书看,一旁的药炉上还煎着药,噗呲噗呲的直冒烟儿,药味儿围绕着屋子转了一圈,透过窗户飘飞而去。我闲来无事,便缠着他念书给我听。无情倒也不拒绝,清冷的声音传来,每一句都像一首诗,令我着迷。
湿漉漉的雨天像绐无情的声音上了迷离的注脚,我看见无情的唇一开一合,他温润的声音融入雨声涟涟中我的心也一片潮湿。
淅淅雨声伴着无情的读书声,我倒在他肩膀上最终没忍住睡了过去,或许是药性发作,又或者……是他的声音令我安心吧。我心中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几日过去,在无情的精心照顾下,我终于大病初愈。
能出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小楼找无情,不过很不巧,我去的时候他人又不在。只看到调皮的糖球从柜下溜出来在我脚边打滚求抚摸。
“糖球,无情师兄去哪了?”我蹲下来将它抱在怀里,摸了摸糖球毛茸茸的脑袋。
“喵”糖球享受一般的趴在我怀中,乖巧可爱。
我抱起糖球起身准备出去,看到往常公务的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我拾起桌上的字条看了看“心儿,我外出查案,酉时方归,桌上有莲子饼,你可与糖球分食。”
我摸了摸糖球告诉它“糖球,无情师兄给我们留了吃的。”
糖球扒在我臂上望了望那盒莲子饼“喵”了一声,原来它也馋啊。
“棠梨两只,脆美甘甜,已煎作汤药应当不苦,趁热喝下,等我回来。”我继续读字条,又瞧见一旁的汤药,乖乖端起,将汤药一饮而尽。确实如无情所言,喝下去一点也不苦,因为放下碗时,那个贪吃的糖球还舔了舔碗沿。
汤药也喝了,我捎上那盒莲子饼,正欲离开,忽然瞥到桌边有一本摊开的书,似乎是无情读到一半的。
我拿起书,枯黄的封面写着《铜人腧穴针灸图经》几个字。而觀开的那一页,正是谈论腿疾的经穴治疗之法。书上写着两种字迹,一个字迹清逸,似已陈年之久,一种神飞风隽,新墨初干。
无情师兄平日看似毫不在意腿疾,原来一直挂念于心,我抚摸着纸上墨痕,想象他在灯下写下这些字的样子心中酸涩不止。他的痛永远都藏在心里,任谁也不知道。
糖球拱了拱我的手背,亲昵地叫了一声,我心疼的拍拍糖球的脑袋“走啦,糖球,我们今天看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