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还是因为我是‘信使’,”江弋说,“我的功能是为系统激活‘种子’用户,它当然希望我永不停止运行。”
——当然,电量过低时强行启动的副本并不会免去。
“我知道你一定非常好奇,为什么我在系统内会有这样的身份,”江弋说,“很遗憾,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见过第二个信使,所以暂时无从推测规律,也许是系统随机,或者是一种先行植入的‘奖励’。”
先行植入。
也就是说,江弋被植入系统的时间非常早,甚至很有可能是排在前几名的用户。
林予臻道:“你眼前第一次出现系统界面,是在什么时候?”
出乎意料地,江弋回答的日期居然是几年前的某一天。
林予臻有些不敢相信:“……从那时就开始了?”
“没错,”江弋说,“吴总也是在那天植入了系统,我比他……早上几个小时。”
那个日期似乎有些耳熟,像是近几个月曾在哪里听人提起。林予臻稍作回忆,隐隐捕捉到了一丝头绪——是在星舰娱乐?练习生们私下谈论八卦时,提起这个时间……似乎是说吴瑞良曾在那一年的那个月份,在星院收养了一个孩子?
林予臻向来对这些流言不感兴趣,只是眼下略微遗憾,当时怎么没有上前听得清楚一些。
难道这个孩子就是江弋?!
林予臻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吴总在一些事情上极为谨慎,尤其是自己的安危,”江弋语气淡淡,“即便到了生命的尽头,已经带上了临终关怀的MR眼罩,也不愿轻易拿自己去试验一个未知的东西,所以,他差人去星院找几个孤儿。”
MR眼罩是MR技术几年前的产物,那时MR模拟舱还没有面世,所以,“血族联通”最早的植入媒介便是这种眼罩了。
林予臻微微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掠过震惊与不可思议。
“负责去星院选人的人拿了几只MR眼罩,让大家都戴上试验,但大多数孩子晕眩反应严重,刚戴上没几秒就不得不摘下来,”江弋平静地叙述,“我和另一个男孩子没有出现强烈的反应,所以被带到他病床前。”
“最开始时,系统还没有发展到能够被动植入的模式,只有预植入者在了解了APP的基本情况后,意识主动接纳,才能植入成功。”江弋说,“所以,他没有向我隐瞒系统的情况,并且开出了几个条件。我同意了这笔交易,主动接纳了系统。”
——验证血族联通植入不会带来严重后果,吴瑞良随后也接纳了系统。
林予臻:“……你疯了?”
可以想象,当初吴瑞良开出的条件一定是与江弋的前程有关——这人居然为了前程,心甘情愿地拿命去做一个未知的试验?!
“是我的错,”江弋轻轻闭了下眼睛,懊恼神色自眉宇间一闪而过,“我当时……不知道这个系统会牵连得这样深远。”
紧接着,江弋解释了之前所说的每天下午的五点至六点,也就是系统日常维护的一个小时内,才可以向他提及的原因——当时吴瑞良发现自己的ID与江弋格式不一致,甚至连字母后的编号也不是00001后,大为恼怒,向系统讨要说法——据江弋说,最初始的血族联通内,是有一个类似客服作用的女声指引的。
这道机械的女声告诉吴瑞良,MSG代表的级次,是从属于EA的,它们之间可以建立一个单向联系,即同等级的EA用户可以建立对MSG用户的实时监控。
它所监控的,不是真人影像,而是意识的活动——但江弋说,根据实践,系统对意识的捕捉并不十分灵敏,它只能将某一时刻自己最为明确的那一种想法传输给吴瑞良。如果脑中同时有几个想法活跃,并没有特别突出的一种,另一边不会接收到。另外,在系统维护期间,这种单向联系也会掉线。
林予臻明白了。
恍然的同时也忽然警醒——安东出现在走廊尽头对他们说的那番话,岂不是证明他就是吴瑞良本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世界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离谱。
仿佛看出他内心所想,江弋适时解释道:“达到一定等级,就可以以任何形象出现在系统中。只是以何种形象不是由自己决定,而是系统随机分配。”
简单消化了一会儿,林予臻沉吟道:“等级越高,拥有的权限越多——你一直维持在低电量状态,是因为作为‘信使’,激活种子的方式会随着等级升高产生变化吗?”
“对,激活方式会随着等级升高逐步增强,”江弋对林予臻的猜测给予了肯定,“一级信使需要与‘种子’用户产生肢体接触,才能成功激活,而高等级的信使将是无接触激活,激活范围也随等级升高扩大。”
肢体上的接触,还能由自己主动控制,到了无接触激活那一步,场面就完全失控了。
林予臻表示理解,并推及非信使的普通用户:“对于EA开头的用户,初始状态获得什么样的异能是否完全随机?像构造副本这样的能力,是达到一定等级后自然获取,还是只有初始异能为催眠的用户才能获得?”
江弋道:“与初始异能无关,极少数的高等级用户可以获得。”
林予臻沉默下去。
吴瑞良以安东的形态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件事始终让他耿耿于怀。虽然江弋告诉他,高等级用户可以用随机分配的形象出现在系统内,但在2号副本中,安东挂着神秘微笑对他说的那句“再见”,以及吴瑞良对他们说的那句“我们又见面了”,刚好前后呼应,细想起来,实在有那么一点瘆人的意味。
如果说,他们在SUPER MR中经历的副本,与现实相互照应,那么吴瑞良在副本内对应的角色是安东,其他角色又分别对应了什么人?
这事简直不能细想——副本中,安东用催眠控制了岛上研究员的意识,反观他们现在,不也是在披着安东外壳的吴瑞良制造出的“梦境”中么?那江弋对他做的这些解释,究竟是不是江弋本人的想法?
正狐疑着,手腕上传来温热而熟悉的触感。
江弋用手背碰了下他的左腕,低头看林予臻:“别想太多了,离天亮应该还有一会儿。我盯着,你先去睡。”
地下庄园自然是没有阳光的。他们两人无从得知外面的情况,但副本内的鼹鼠一定有办法知道。
半个晚上的时间,林予臻的大脑被灌入了太多信息,即便略感疲惫,也没有丝毫睡意:“算了,睡不着。”
“那……”江弋余光瞥了眼仍在熟睡的鼹鼠宝宝,似乎不想浪费任务开始前这段宝贵的时间,“——我们来练练舞?”
“……”林予臻难以置信地抬眸看他,“江弋,做个人很难么?”
神他妈练舞……试问有谁会在系统的副本里练舞!!
不过,单凭这条提议的离谱程度,林予臻倒是不必再怀疑江弋的意识被人操控了。
恰逢此时,泥屋的小木门被人砰砰砰地砸响,一个尖利的声音在门外叫道:“天明了!起来干活!”
砸门的粗暴程度,毫不意外地吵醒了熟睡中的三只小鼹鼠,下一秒,三个巴掌大的小东西齐声嚎哭起来。
墙壁中央,原本耷拉着花朵的植株若有所感,灯笼似的紫花忽然抬起了头。
门外敲门的鼹鼠很快便走了,鼹鼠宝宝的嚎哭却停不下来,那灯笼似的紫花张开了长满倒刺的“嘴”,一团粘稠的绿色粘液毫无预兆地向两人射来!
——用“团”来形容它或许并不恰当,因为这粘液前半部分像一个绿球,后半部分却拖着长长的尾巴,与灯笼花圆鼓鼓的肚子相连,看上去就像一条奇异而恶心的绿色舌头。
这花发动袭击的速度过快,江弋眸色一凛,只来得及道了一声:“小心!”
两人向两侧分散闪避,险而又险地堪堪避过一击,那条绿色的“舌头”重重砸上墙面,发出“啪”一声脆响,绿色粘液缓缓下滑、回卷,发出厚重黏腻的撕拉声。
鼹鼠叔叔说,这朵“育儿花”会惩罚惹鼹鼠宝宝哭泣的坏人,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种描述并不准确——这条恶心的舌头完全不是冲着木门的方向去的,换成“惩罚房间内的人”更为贴切。
一击不成,半固型的粘液调转了方向,这一次,它优先瞄准了房间右侧的林予臻,长度拉伸至与房间同宽,整条迅猛而凶狠地横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