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厅入口两侧站着两名血族侍者,正在为每位来宾分发面具。左侧箱子中放着的与他们手上的样式完全相同,右侧那一箱则镶着各色羽饰,看起来是为女士准备的。杜非盯着左边的箱子,小声道:“难道这就是从道具盒里开出的面具属于无用道具的原因?反正入场的时候每个人都能拿到手里。”
“有道理。”邵听顺嘴接完,马上意识到不对,“嗯?什么东西属于无用道具?”
“……”
胸口请柬卡片的倒计时在他们全部踏入舞会正厅的那一刻跳动归零,闪烁的数字全部熄灭下去。边走边小声讨论的邵听和杜非似有所觉,同时闭了嘴,抬起眼发现,作为全场最晚到达的来宾,整个正厅上百号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们这里:“……”
走在最前方的林予臻更加清晰直接地感受到一道道来自选手或血族不怀好意的目光。霍林斯伯爵坐靠在大厅内侧石台上稍高的位置,黑色面具严严实实地遮住全脸,即便隔着这样远的距离,那道面具下折出的目光依然让人后脊生寒。
灰兔先生侍立在霍林斯身侧,比起杜非白天见他时的状态低迷了许多,耳朵尖微微向下耷拉着,黑色的眼球上布满了用力揉搓造成的血丝。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并无褶皱的领口,傲慢地扫视过最后进来的几人,冷冷开口道:“看来几位对伯爵的舞会并不太上心。”
林予臻没应声,稍稍向左后侧瞥了一眼,Ellis会意,拎着粉狼制作的包装精致的巧克力走上前:“一点薄礼。”
霍林斯懒懒仰靠在软椅上,朝他们的方向抬了抬手,灰兔看似有一丝不情愿,却不得不跳下石台,忍气吞声地从Ellis手中接过手信,送到霍林斯手边,得到伯爵的首肯后,复又蹦下石台,依次引他们入座。
到场宾客中,以血族为主,选手大约只占三成左右。林予臻被安排在一名男性血族与一个陌生选手之间,落座后暗暗观察了一周,居然没有发现星舰的踪迹。
这很不正常。大半选手被淘汰在假面舞会开始之前,这是到场人数比初始少了许多的原因,但星舰无论如何也不该在团灭之列。
可如果他们是自行放弃参加舞会,现在又能去做什么?
林予臻蹙眉思索间,霍林斯伯爵缓缓站起身,负手走至石台边缘。他静静伫立片刻,扫视过全场宾客,在面具后微微笑了下,开口,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每年总有那么几个不守规矩的客人,收到邀请函却不按时赴约。不要紧,等到舞会结束,我会和他们好好谈谈。灰兔。”
话音落下,灰兔从石台后捧出一只带指针的木制圆盘,蹦跳着来到正厅中央位置,弯腰放下后,又将右爪斜按在胸口上,向头戴羽饰面具的女士们深鞠一躬:“舞会马上开始。尊敬的各位女士,请允许我向新来的客人依次介绍你们美丽的姓名。”
说罢直起身,来到一位红色羽饰的血族女性面前,伸出毛茸茸的前爪,微微欠身道:“弗琳瑟斯卡·奥尔德里奇小姐。”
听到这一串长长的名字,林予臻身旁的选手明显瞪大眼睛,下意识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跟着重复了一遍,眼中已然流露出猜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的担忧。
灰兔依次向下介绍,这些拥有长得令人舌头打结的名字的女士也一一伸出毫无血色的纤手,让灰兔行吻手礼。
阿德里亚娜·阿尔弗列德、奈克希雅·阿奇博尔德……终于,灰兔介绍完在场所有女士的姓名,重新回到正厅中央。
“好了,各位先生,”灰兔冷冷道,“介绍完毕,现在是你们邀请舞伴的时间——指针转向哪里,哪位先生优先发出邀约,请走到你的舞伴面前征询她的意见。”
“喊错名字可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呆坐在原地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希望你们不会让我白白浪费口舌。”
说完,他用力拨动了圆盘上的金属指针,针尖晃晃悠悠地在某个方向停了下来。
灰兔泛红的眼睛看向坐在那个位置的选手,鼻中发出不怀好意的哼笑:“哦,这名幸运的先生,你打算邀请哪位可爱的小姐共跳一支舞?”
被选中的男生僵直地站起,略显犹疑地朝第一位被介绍的女士走去。
“弗、弗琳奥斯卡……”他万分紧张地张口,右手掌心朝上向她递出。
这位名叫弗琳瑟斯卡·奥尔德里奇的小姐不等他说完,便微笑着将自己的左手轻轻搭上去,提着袍角优雅地起身,殷红的嘴角翘起,轻声道:“哦,别紧张,真是个小可爱。”
选手一怔,勉强回以礼貌的笑,眼角偷偷打量灰兔所在的方向,判断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而弗琳瑟斯卡小姐的右手已经主动攀上了他的背部,轻轻上下摩挲,身体前倾,像要主动投入他的怀抱。
下一秒,他脸上的紧张、尴尬、不知所措突然定格,周围爆发出低低的惊呼声——殷红的血液从他颈侧喷涌而出,顺着弗琳瑟斯卡深深扎入的獠牙向下流淌,染污了一片深色衣料。
弗琳瑟斯卡的唇角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迸溅的血点与她嘴唇的颜色相得益彰。
选手的身体很快瘫软滑落,无声地横倒在地,监控屏幕上的存活人数随之一闪,仅剩29人。
灰兔微微叹了口气:“真是不听话的客人……这下我们准备的位置空出一个,怎么办呢?”
话音刚落,淘汰选手的座位后站起一个小小的身影,乌莎趴在椅背上,几口嚼碎嘴里的汽水糖,语气不满道:“你这只兔子是不是眼神不好使!?没看到座位根本不够?”说着从后面翻上来,灵活地滑到软椅上,主动朝灰兔递出自己的小手,“还不赶快过来介绍我。”
“……”灰兔三瓣嘴唇动了动,忍气吞声地上前,亲吻了一下那只胖乎乎的小手,“乌莎小姐。”
乌莎满意地笑了,把刚抓过糖果的手指放到嘴里舔了舔,灰兔则转身回去,第二次拨动了圆盘上的指针。
这一次,被选中的选手暗自窃喜,大步流星地走向乌莎的座位。尽管她看上去还是个孩子,但同样戴着饰有羽毛的面具,是受邀参加舞会的客人。
隔着较远的距离,林予臻与三名队员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彼此眼中得出了相同的结论:选乌莎的选手必死无疑。
乌莎伸出那只还沾着亮晶晶口水的小手,软软地放上那名选手的掌心,用稚嫩的童音问道:“你真的想邀请我跳一支舞吗?”
男生尽力忽略掌心传来的湿答答的触感,拿出对小孩子说话特有的亲和态度,笑眯眯道:“是啊。”
乌莎仰着一张笑脸,咂咂嘴道:“可是,每个人只能邀请一个舞伴哦。”
男生愣了愣,未解其意,不可思议的一幕便发生在眼前——乌莎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小小的身体迅速扭曲变形,以他根本无法理解的速度和角度“分化”出了另一个人形。更加荒唐的是,当那个人形直起身,他才发现她居然是一个成年女性。
“我提醒过你了哦。”乌莎无辜地摊手,“妈妈,我好饿,现在可以开饭了吗?”
纤瘦的女人不答话,乌莎自然地视作默许,不等大惊失色的选手逃离出可控范围,便双手一勾,用力挂上了他的脖颈,几分钟前刚发生过的血腥一幕再次上演。
灰兔眯起眼睛,环视在场的宾客,拖长了调子说:“哦,真是愚蠢,你们居然白白浪费掉了这么好的机会……让我看看,下一个幸运的先生会不会变得聪明一点呢?”
指针开始飞速旋转,在几不可闻的抽气声里,最终缓缓停在某个方向。
旁边的选手轻轻吸了口凉气。
灰兔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林予臻:“那么,这位幸运的先生将邀请哪位美丽的小……”
不等灰兔说完,林予臻径直起身,毫不犹豫地向某个方位走去。
灰兔脸色一变:“喂,你要去哪里?!”
林予臻回头,似笑非笑地问:“有说过只能邀请女士么?”
灰兔:“……没有。”
在全场宾客或讶异或震惊的目光中,林予臻一步踏上霍林斯伯爵所在的石台,右手掌心朝他摊开:“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剩余的二十几名选手脸上的神情无一不异彩纷呈。
饶是充分了解林予臻性格的杜非,也实实在在为他捏了把汗,邵听则坐立难安地看向Ellis,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他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