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干活,季鸣杨乐意得不行,喜滋滋地应了一声,又从厨房门口拐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大的粉色蝴蝶结就要往客厅去:“来来来干女儿,看看干爹今天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了……”
话音未落,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梁樨刚给梁采薇换了身好看的衣服,正替她梳理头发,一看季鸣杨又要作妖,赶紧喊了一声打发他去开门。季鸣杨嘟囔了几句,老老实实往门口赶。一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两人的师父,这位老前辈已经快六十岁了,但身体依旧硬朗,一见季鸣杨,他便哈哈大笑,说:“我就知道你也在这,今天我的老同学来看我,给我送了几罐蜂蜜,我想着小梁的孩子刚出生,得给媳妇好好补补,这就送来了。”
梁樨听见了动静,抱着孩子就跑了过来,赶忙拉着季鸣杨给师父让出了一条路,可两人没想到的是,师父才刚进来,他身后跟着的人也一并进了屋。
这跟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半年前那夜里,站在墙头的那半吊子的后辈,顾千山。一贯畏畏缩缩的他此刻也不例外,正堆着笑脸,缓缓地举起了手,冲两人打了招呼:“梁前辈好,季前辈好……”
老前辈一条腿进了屋,这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个人来,一拍脑袋笑道:“我都给忘了,哈哈哈,来……你俩也认识一下,这是我新带的徒弟,以后也算是你们的师弟,他基础差了点,之前的师父也没给好好带,以后你俩多照顾照顾他。”
两人怔了怔,看了彼此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第93章 尘封(2)
他来干什么的?
两人的脑袋里同时冒出了这个问题,可既然是师父带来的,谁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只能挤出笑脸打了招呼,将两人迎进门。梁樨招呼着去添碗筷,师父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就是顺路来看看你,看看你家那小不点,再送点东西,我还得带着小顾去历练历练呢。”
梁樨心里松了口气,但面上的客套总得来两句,说:“好歹吃个饭吧?”
“行了,你别也别客气了。”师父说着看两眼,就真的只是站在一旁看了看,小姑娘才几个月大,只能由季鸣杨帮忙抱着,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师父跟她打了个招呼,又摸了摸小脑袋,也没逗留多久,就带着顾千山离开了。
从那之后,他们的身后就多了一个顾师弟。
要说这人有什么缺点,那就是胆子不够大,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总怕出什么乱子。但要说优点,他也确实不少,虽然胆子小,但确实足够谨慎,不到完全的把握绝不出手,观察力也敏锐,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藏在角落里怨灵,确实给梁樨和季鸣杨帮了不少忙。
两人逐渐觉得,这家伙也不是那么招人嫌了。
夜幕降临,晚饭时间,牛肉面馆里人声鼎沸。三人围着一张桌子,呼呼地吃着面,梁樨咽下一口热汤面,呼了一口气,突然对眼前这个总是畏畏缩缩的后辈感兴趣起来,他给顾千山倒了饮料,寒暄道:“哎,顾师弟,这家可以吧?我和鸣杨经常来,也带你尝尝。”
“唔。”顾千山点了点头,赶紧咽下嘴里的面条,挤出个笑脸来,“好吃,确实好吃,两位师兄……找到个好地方,谢谢你们带我来。”
“这么客气干什么,哎,你多大年纪了啊?”
“我……二十六了。”顾千山没想到这位前辈会突然开始询问自己的情况,略有不安地笑了笑,“怎么了前辈,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别老这么紧张嘛……”梁樨以为是一旁吃面的季鸣杨表情太严肃吓着了他,没想他一转头,埋头吃面的小季同志根本头都懒得抬,梁樨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突兀,赶紧笑了两声,补充道,“没有没有,我是想着,你好歹也是我们师弟了,总得跟你熟悉熟悉……”
“啊……好,熟悉熟悉。”顾千山又笑了,那笑就跟长在他脸上似的,但这笑总是被拘谨绷着,怎么看都不够自然。为了拿出前辈的风范,拉近与后辈之间的距离,梁樨主动开始了自我介绍,还顺带把季鸣杨也带了进去。
顾千山仔细听着,总算是对两人有了大概的了解。渡灵者可全职,也可兼职,无非就是白天晚上,人前人后,转换一**份罢了。季鸣杨的父母都是干这行的,祖上也确实有相关的底子,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接下了衣钵,成为了穿梭阴阳,驱邪度厄的一员。
而梁樨不同,在天份上,他稍逊季鸣杨一筹,只是入行早些,所以当了这位小季同志的师兄,其实两人之间根本没什么辈分之称,都是直呼其名。顾千山点点头,却还是老实叫了前辈,他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与他们的关系,还没到能称兄道弟的地步。所以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绝不越雷池一步。
季鸣杨听了半晌废话,终于端起面前的碗,将牛肉汤一饮而尽。
顾千山从店家放在桌上的盒子里抽出了几张草纸,给他递了过去,季鸣杨一愣,也客客气气的接过,道了谢。
眼看着场面又要僵了,梁樨灵机一动,开了个新的话头:“哎,你为什么要入这行?你都二十六了才入行,是不是晚了点?”
顾千山倒也老实,尴尬地笑了笑:“因为我……缺钱。”
原来如此,难怪那天夜里,他这么不管不顾的也要抢两人包夹的怨灵,不过技艺不佳也赖不了别人。梁樨仔细想想,他能拜托曾经那位不靠谱不负责的前辈,攀上自己的师父,恐怕也是费了点心思的。
顾千山叹了口气,打开了话匣子:“我的妻子,是从小就跟我一起长大的姑娘,她很好,很温柔,也很体贴,但是我……我这人没什么本事,挣不到多少钱,她跟我吃了好多苦,也从来没嫌弃过我。可是……这么好的姑娘,老天爷却偏偏要欺负她,一年多前,她被查出生了病……”
话到这里,顾千山顿了顿,却没提这病是什么。
梁樨和季鸣杨听着,也没多问,毕竟关乎隐私,人家不想提也是正常的。
“病得不重,却很磨人。要痊愈……得花不少钱,得慢慢调理,不能再操劳。”顾千山看着碗里漂着油花的汤,突然笑着挠了挠头,“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哈哈……我知道两位不是很喜欢我,但这段时间……确实也挺照顾我的,带着我跑任务,还教了我很多,在你们面前,我倒觉得安心了不少……”
“她的身体好些了吗?”一直沉默的季鸣杨突然开了口,语气已经柔和了许多。
梁樨很了解他,一向的嘴硬心软,说着讨厌谁,不乐意打交道,其实很多事过头就忘,真遇着有困难的,他帮忙都嫌自己跑得慢了。
顾千山没想到季鸣杨会搭他的腔,愣了愣,立刻点了点头:“已经……已经好多了,这几次的任务,钱都不少……我给她买了爱吃的,还有更好的药,也不用她整天操心了,身体状况就好转了。”
他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这都得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不嫌弃我碍手碍脚的,还愿意带着我……”
季鸣杨沉默了片刻,说:“那个……之前是我们不知道情况,以为你是……哎,是我不好。这样,往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们说。你比我大几岁,也不用前辈前辈的叫我了,叫名字,或者叫小季都行。”
顾千山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只是这次的笑容不再胆怯,也褪去了战战兢兢,那是如释重负的舒展的笑容。他也很清楚这嫌隙短时间内难以逾越,但总算有了破冰的第一步,这让一贯怯懦没什么朋友的他很是高兴。
他按着季鸣杨的建议,小声喊道:“小季……”
季鸣杨长得白净,轮廓也柔和,按梁樨的说法,好好一小伙,就是一天到晚的没个正形,欠揍得很。见顾千山不再拘谨,他也跟着笑了出来,隔着油腻的棕色木桌,季鸣杨冲着对面的顾千山伸出了手:“不客气。”
三人之间的壁垒算是化解了,顾千山没了心结,与他们合作起来更加尽心尽力。他原本就没什么天分,学起东西来很费劲,梁樨和季鸣杨也不嫌弃,没学会的方法,一遍又一遍的教,主动提出带他跑任务,给他足够的锻炼机会。
两人家里的条件都不差,季鸣杨单身汉一个,有自己的小金库,而梁樨家里就是做生意的,根本不缺钱,但他们都极有默契的没有用直接资助的方式,而是尽其所能给顾千山创造工作的机会,让他能堂堂正正地靠自己赚到更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