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王闻言看向我。
“——都长毛了!你们竟敢如此怠慢!”
是了,我现在是魏国公主,我是要嫁与南梁新帝的,那锐王也就是我的……小叔子……我竟与小叔子坐了这么些天的婚车!
司命这破剧本!
正在灶神爷那蹭吃的司命打了个喷嚏,疑惑了三秒,又埋头苦吃。
“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这就命人换下。”管家松了口气,不是傻子就好,否则什么屎盆子都往他们王爷头上扣。
我恍恍惚惚地趴回座榻,恍恍惚惚地用完午膳,恍恍惚惚地抠起新来的绿豆糕……
如此浑浑噩噩了几天,终于迎来了救星。
迎亲队伍还未到达南梁,就被人拦下了。
锐王容言摩挲着来人递交的名帖。
“既然如此,赵姑娘请便。”
管家惊诧,这些天他们王府是撞桃花运了吗,姑娘一个接一个撞上门。
江湖两大势力,若说欧家堡是兵器库,那赵家庄就是医药箱。
赵家庄盛产奇药,隐于山野,四国名药皆从赵庄进购,前去求药者络绎不绝,却从未有人摸到门路。
来者便是赵家庄庄主独女——赵粉。
“阿粉!!!”我从侧窗瞧见熟悉的面孔,激动地朝她招手。
想起自己现在好歹也是个公主,我端出架子,对窗边的管家说:“本宫与那位姑娘乃是旧识,让她上这来,与本宫说说话。”
管家丝毫不讶异我的喜怒无常,不卑不亢地应了。
赵粉是我在乡野中结识的花妖,她性子活泼,古灵精怪,与我很谈得来。
赵粉一把抱住我,眼泪汪汪:“芳主受苦了。”
我努力挣脱出来:“你怎么在这儿?”
“阿紫给我传了话,说你要去南梁历劫,让我帮衬一二。”
“怎么帮衬?”
“我给南梁递了帖,自请入宫做医女。我背后有整个赵家庄,他们必然要卖我这个面子的。”她一脸骄傲。
若世人知道赵家庄满门都是精怪,只怕全庄的药都不够医吓死的人。
我将事情来龙去脉给她讲了个清楚,她也呆住,半天挤出一句:“缘,当真妙不可言。”
我翻了个白眼,将她吓得不轻。
“我还从未在阿紫这张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我想到凡间尤其是宫里那些条条框框,一个头变两个大。
司命并未告知我我与那南梁皇帝该是怎样个情深,如何才算历劫完成。
赵粉猜测:“听说那新帝野心不小,或许是帮他一统天下?”
我:“……”那我还是趁早回去吧,天雷尽管来劈我。
她继续猜测:“或者给他生十个八个孩子,孩子都有了,情总该深了吧?”
我:“……我不会产卵。”
我捏了一路的仙诀,怎么探容言都是帝王相,不禁怀疑是不是下凡路数不对,仙法失灵了。
一国无二主,难道那新帝要凉了?
车队停靠在一处山脚下,管家靠近马车:“公主可要下来透透气?”
“也好。”我正嫌闷得慌。
赵粉蹦蹦跳跳地去领吃食,她性子极好,很快就和将士们打成一片。
我注意到这是我抱上容言大腿的地方,环顾四周没发现他的人影。我悄悄走向溪边。
果然在溪边寻到一个寂寥的身影。
说好来寻他,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
他已转过身来,见是我,沉着道:“公主有何事?”
我瞧他神色冰冷,话语不带半点温度,不免唏嘘,司命常叹的物是人非大约就是如此罢。
凡人寿命短暂,万一我真要与那新帝生老病死,小叔子的恩情我上哪儿报?
他见我不语,牵着马直直越过我。五花马哼哧一声,朝我摇了摇头……
我竟被一匹马同情了……
片刻间,我有了主意,往后他若有什么心愿,我便替他了了。
第 10 章
南梁皇宫,御书房。
“呵,老东西打的一手好算盘,”容华听完探子来报,怒极反笑,“冷宫出身,也敢肖想我南梁的后位。”
他挥毫片晌,重重地将笔摔在翘头案上,一旁研墨的大太监不敢出声。
“杜山,原先那份不用宣了。”
叫杜山的大太监上前取走新的圣旨。
“痴心妄想。”
南梁都城比魏国更为繁华,赵粉叽叽喳喳个不停。
“我还是头一回到城里,真的不能下去买点什么吗?”
“阿粉,咱不是来赶集的。”
“哎,听老人家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你把帘子放下……”
街上熙熙攘攘,百姓们伸长了脖子想一睹公主风采。
“车里是我们南梁的新皇后吗?”
“嘘,别多嘴,是不是皇后还不一定呢……”
“怎么说?”一听有八卦,众人竖起了耳朵。
“我有个表亲是宫里头做事的,封后可是大事,上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啊……君心难测,君心难测呀!”
我耳力过人,将闲言碎语听了个清楚。
“为首的可是锐王?”
“当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一女子花痴道。
我示意赵粉掀开帘子一角。
“小贱人,别挤我!”
“你起开,站那么前,锐王也不会看上你!”
“那还能看上你吗?”
……
三五个女子引起了话头,人群中的年轻姑娘你推我挤,纷纷往车队跟前凑,恨不得当街就被抬进锐王府。
赵粉瞠目结舌:“这阵仗倒像是锐王娶妻……”
一阵骚动后,马车突然停下,我稳住身形,低声问管家:“怎么回事?”
“禀公主,有一女子被人推搡摔倒在车队前头了。”
我与赵粉相视一眼,一人扒了一面窗户朝外看。
只见一素衣女子倒在地上,努力支撑着身子,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轻咬嘴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嘶,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好一朵盛世白莲花。
“竟叫她占了便宜!”
“谁来把我也推出去?”
容言俯视地上的女子,觉着那身白衣颇为扎眼。他扯了扯缰绳,五花马哼哼着绕过了白莲花……
管家得意道:“咱们王爷可不是什么人都往回捡。”
我:“……”
白莲花见场面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多少也是个清秀佳人,梨花带雨这套不少男子还是吃的,人群中很快就有人打抱不平。
“这锐王未免也太眼高于顶了,人都摔在面前了,也不叫人扶一把。”
“人家是王爷嘛,看不起我们这些贱民。”
……
爱慕锐王的姑娘们心里直骂狐狸精。
不一会儿,马车上跳下一粉衣女子,快步走到白莲花跟前,杏眼怒睁。
“你是何居心?”
白莲花愣住。
“今个儿是我们公主大婚,你却当街阻拦迎亲车队,还在这哭哭啼啼,你是存心与我们公主过不去吗?”她扫视了一圈人群,“还是说南梁根本不想与我魏国结二姓之好?”
白莲花吓得魂不附体,她只是想攀上锐王,这怎么上升到国家高度了?
有眼力见的立马把她拉回人群,不再吵闹,粉衣女子满意地回了马车。
“芳主这招实在妙!”赵粉一脸崇拜。
我摆手:“小场面。”
容言回首望向马车,若有所思。
第 11 章
“哦?竟有此事?”
城中眼线将大街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报与皇帝。
新帝转动指间的扳指,饶有兴致地开口:“看来这位不受宠的公主并不是完全人畜无害嘛。”
皇城门口,容言下马迎我入宫。
侍女掀开车帘,我躬身踏出车门,霎时被张牙舞爪的阳光晃了眼。身形不稳之际,一只手横空过来撑住了我。我的手覆在容言手背上,感受到他的有力而又疏离。
我任由他牵引着,平视前方一步一步迈向宫门。
一太监早已恭候多时,见到我立即从袖中摸出圣旨。
顿时乌泱泱跪了一片,我左右张望,也学着跪下。
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国朝天公主,风姿雅悦,性行温良,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敬慎居心。着即册封为正一品贵妃,赐号荣,居顺圣宫,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