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上京有别的缘故。与侯爷见面只有数次,每次不过寥寥数语,匆匆就散,还多是巧合,想必侯爷认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对我有所照顾吧!”
是了,她是为她的情郎而来,绿腰对自己说道。
绿腰见她茶水见底,执起茶壶续上茶水,“他这人面冷心热,对别人的恩情一直都记挂在心。”
美人如云在月,雪白素手宛若玉雕,纤纤十指涂有蔻丹,谭茵摸摸自己手指的老茧,把手缩了回去。
“就是就是,他还要送我礼物,无功不受禄,我也没好意思要,反而让他觉得报恩未尽。”谭茵顺着话说道。
“我看姑娘头上没有簪子,我这儿到是有一根金簪,是雪原送给我的,我转送给你可好。”绿腰看她乌黑发髻上空无一物,连根简单的簪子也没有,起身去里间拿了一只极为精巧的如意金簪出来。
“这……这是侯爷送给你的。”谭茵稍微迟疑道。
“他送给我的东西多了,不差这一件。”
谭茵想了想,接过金簪插上,谢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绿腰看她收下金簪,笑容更深了,“好看,很配姑娘。”
谭茵对着她笑笑,想起那根折断的银簪。
“刚才提到我的名字,姑娘似乎早就知道我一般。”
“绿腰姑娘可是大名鼎鼎。”月华楼三绝之首,艳名远播。
“哦,不知道侯爷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状若无意的问道。
谭茵摇了摇头道:“我与他只见过数面,话也没讲过几句,再说想必侯爷也不会轻易将亲近之人宣誓于众吧!”
绿腰听到亲近之人,笑得更美了。
如斯美人,如若真的要天上月亮,都会有人奋不顾身去摘吧!
……
杨澈走了进来,看到二人正面对面喝茶聊天。
兰若寺两人不欢而散,今日被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模样,谭茵不免悻悻然。
杨澈见她终于不像在雨中那般失魂落魄,比方才马车上也要恢复不少,只是不知道这沉静面貌下是如何的波涛汹涌。
她穿着绿腰华美贵重的新潮衣裳,头发梳成时兴的流云髻,插上金簪,人却静默许多,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绿腰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雪原你来了,我去看看她们准备得怎样。”说完便走了出去。
杨澈走到桌旁坐下,“可觉得好点?”
谭茵微点了点头,杨澈见她神色萎靡,虽强作镇定,但仍难掩憔悴,两人都静默好一会儿。
最终谭茵打破沉默,“今日多谢你!”
杨澈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也没有太早。”
“我知道你要笑话我是个傻姑娘。”谭茵看着他,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杨澈伸手抚摸她的头发轻叹,“真是个傻姑娘。”
眼泪突然就像决堤的河水一般,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越流越多,最后连擦拭都止不住。
好一会儿,谭茵吸了几下鼻子,平息下心情,哽咽道:“我,我想回去了。”
“等等,我让她们准备点吃的,吃完再走。”
谭茵不好意思婉拒他一片好意,想想也不耽误多少时间,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妙儿提了一个食盒上来,一盘京葱羊肉片,一条蒸鳜鱼,一盘酱炒三丁,一盘青菜冬笋,一大碗冬瓜玉米排骨汤,还有一碗香喷喷的米饭。
妙儿摆好菜准备在旁侍候,杨澈挥手让她走了,谭茵稍微吃点就停下了筷子。
杨澈舀了碗汤递给她,“吃不下就算了,喝点汤。”
谭茵也没胃口,稍微喝了点汤。
杨澈看她如此,起身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谭茵不欲再劳烦他,“不用了,让杨五送我就行了。”
杨澈没有多话,等她收拾停当,吩咐杨五驾车,送她回去。
谭茵没有再坚持,她似乎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能继续站着,实在没有力气再说话。
外面风夹着雨还在呼啦刮着,雨水打在马车顶盖上,发出“啪嗒啪嗒”声,谭茵脸贴着马车厢,随着马车一颠一簸,脑子空空如也,什么也不想,稍微有什么杂思出来就猛摇头,就像赶跑洪水猛兽一样。
离宅院一条路的小弄堂里,谭茵想自己走进去。
她跳下马车,回头和他挥手作别,杨澈掀开帘子看着她,“你可还记得在吴尚斋说过的话。”
谭茵想了想,对他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
杨澈微勾嘴角,眉目如春花绽放,“好!”
放下车帘,杨五呵斥骏马,驾车远去。
谭茵看着远去的马车,想起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感觉像梦中一般,转身向家走去。
☆、刻舟求剑
谭夫人和忍冬看时辰已经很晚,谭茵还没回来,正准备出去找,谭茵却换了一身衣衫回来了。
看到两人,谭茵对谭夫人微动嘴唇,像一条微张嘴唇半死不活的鱼游过她们,回自己房里去了。
忍冬马上跟了过去,没想到谭茵刚一进房就把门一关。
忍冬吃了个闭门羹,转过头看着谭夫人一筹莫展,谭夫人对她摇了摇头,深叹口气转身走了。
谭夫人担心一晚上,第二日一大早,谭茵却早早起来,像无事人一般。
谭夫人问女儿昨日发生何事,为何换了一身衣衫,被谭茵以落水找人要了一套衣衫搪塞过去,谭夫人看她也没什么特别,一颗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如此又过了两日,谭茵都待在房里不出去,谭夫人慢慢觉得不对劲,以往每隔两三日,谭茵都要过去陪李母说说话,给她按摩按摩,近日这是怎么啦。
到了第四日,李征匆匆赶了过来。
……
李征走进她房中时,阳光从侧面照进来,谭茵脸庞半明半昧,冷冷地看着他。
李征见她面无表情,还不知道怎么惹她生气了。最近一段时间,自己一直在外忙忙碌碌,也没时间问母亲与阿茵相处得如何,昨日回来很晚,才知道谭茵好几天没来了,一宿都没睡好觉。
“阿茵,我娘说你这两日没去,可是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谭茵淡淡道。
这个表情可不像没什么,李征急了,“可是我娘说了什么……”
谭茵注视着李征好一会儿,他匆匆而来,满头大汗,就像以往无数次赴约一样,他已经脱去家乡小镇的青涩,越来越像个上京进士,将来会是大昭的官员。
自己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发现,他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只有自己还停留在原地。
李征看谭茵盯着自己不说话,不自然道:“阿茵,你怎么了?”
李征知道她如果真的生气,就是不愿意说话,这次比上次还要严重,她是真正愤怒了。
李征走上前去,双手握住她双肩,“阿茵,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谭茵笑出声来,“你害怕什么?我才应该害怕,被你骗了一次又一次。”
李征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我前几日去你家,听到你母亲与王家小姐说的话了。”
李征一听这话,脸色大变,“你听到什么了”
谭茵轻笑一声,低头撇了撇,回过头来看着他道:“李征,你看着我的眼睛,时至今日,你还要继续骗我吗!”
“阿茵,我是有很多话没和你说,可我并不是要欺瞒你,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和你说。你知道我娘的心思,她一心想让我娶大家小姐,可我娘是我娘,我是我,难道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李征急切道。
“我曾经以为我很明白。”谭茵自嘲道。
“你到底听到她们说了什么,就要判我死刑,你让我死也死得明白点。”
李征胸膛激动得一起一伏,两眼冒火,面色发青,再也不似平时那样持重。
“说什么?让我想想。王家小姐想让我与她如娥皇女英一样,好让你享受齐人之福。哦,对了,她爹还要为你平步青云四处打点,我得好好恭喜李进士,能攀上这么一桩好亲事。”
李征上前一步,“阿茵,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但是我从来没有这种心思,至始至终我只想娶你。”
“我不否认王家小姐对我有意,但怕你误会一直没说。我当然希望她父亲能帮我,但我从来没有拿自己的婚事去做交易,她父亲即使愿意帮我,也因为看我是可造之材,将来好有助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