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雅对着谭茵笑了笑道:“再说,他若真的对我有意,我难道就要欢天喜地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高高兴兴地拿着他送的花瓶,插瓶花送过去作为回礼,感谢他的垂青。”
“还是应该戴上那栀子花白玉金簪,脱脂抹粉,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崇敬地看着他,为他的重新垂青低头匍匐在地。”
“做梦!我高彦雅虽出身低微,可并不卑贱!”
彦雅冷凝着脸说完,拿起茶一饮而尽,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
初春的风已是和柔许多,吹在人身上已经没有那种刺骨的寒冷,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光洁莹白的脸庞连细微的绒毛都看显得份外柔和。
谭茵给彦雅斟茶,彦雅喝茶,两人都良久不说话。
谭茵看着对面那双灵巧的手,既能插得繁花似锦,又能绣得气象万千,平时温柔羞涩,此时却坚定刚烈。
谭茵慢慢说起数日前状元楼发生之事,特别是着重描述顾之俊一言一行,而对卢胤之言基本带过。
那日晚上,彦庭去寻谭茵,已经收到杭州来信,果然不出谭茵所料,家中长辈让彦庭相机而动,还是要看彦雅心意。
谭茵想着白日众人众语,说道:“大表哥,你觉得顾之俊这人怎样?”
彦庭没有言语,看着谭茵,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听父亲说他从小体弱多病,曾养在寺庙一段时间,还曾跟随师傅云游四方,因此并无婚约。他性格爽朗,为人仗义,他日必会善待妻子。”
“从状元楼所言,他有五个姐姐,能够理解体谅女子之难,想必会体贴妻子。出身商家,与高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嘉兴和杭州相距不远,风土人情习俗均相似,相处起来也融洽。此次他未能考得进士,看中他的人基本没有,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彦庭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再去拜访许家兄弟,郑重表明立场,看他们如何决定,再定夺也不迟。”
“大表哥,你心里知道再去找他们也没用,许临海是不会退缩的,如若再这样僵持,难道真要等着二姐姐进许家大门吗?”
彦庭迟疑道:“可婚约毕竟还没有全部取消,这样做是否妥当?”
“可婚约也不算完全有效,许临海他们也知道理亏在先。何不此时把绣球抛给顾子俊,他侠义心肠,最看不得不平之事,之前两次都为二姐姐之事鸣不平。如若他与二姐姐有情,许临海难道还能硬抢一个对别人有情的妻子不成。”
彦庭听言沉默不语。
“许临海如今死缠不放,也不过仗着二姐姐心中并无他人,他难道不知道二姐姐对他极为厌恶?不过是想着以后二姐姐嫁入许家,迟早会对他死心塌地。如果二姐姐心中对别人有情,就算娶得二姐姐真的能换来好名声,也得不偿失。”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未婚妻对别人有情,这是奇耻大辱。
彦庭皱了皱眉道:“可这毕竟于礼不合,若是让外人知道了,雅儿的名声也有损。”
谭茵看彦庭态度有所松动,继续劝道:“大表哥,二姐姐的名声在风口浪尖已经一年,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们都听得太多。她善良温柔,乐善好施,没做任何错事,难道就有个好名声了吗!”
“她何其无辜!反而是许临海一手造成今天的局面,可他现在却是声名赫赫的子斐公子。”
谭茵看彦庭犹豫不决,趁热打铁道:“我们在上京又没更多亲戚朋友,只要我们不说,暗地里操作这事,外人又知道什么。就算许家最后知道了,难道他们还有脸对外声张不成。”
彦庭又思索了片刻,看着谭茵最后终于说道:“罢了,也只能兵行险招了。”
谭茵立马欢呼起来,笑容满面对着彦庭撒娇,“大表哥就是好。”
彦庭看着她摇头轻笑,说道:“你这丫头……”
谭茵对着他呵呵傻笑。
“只是这事还得好好合计,他们两人并没有什么接触。”
“这个不难,大表哥你可多邀请顾之俊来府中做客,再和他多聊聊二姐姐,让二人多见面,看看他的心意如何。”
“那好,只能先这样。”
……
谭茵看着彦雅,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说道:“阿雅,你觉得顾之俊如何?”
彦雅稍稍侧头看着谭茵,对谭茵的提问似是意外,但似乎也在意料之中。对顾之俊只在杭州灵隐远远见过一面,已经忘记了他的面貌,但从其言行来看,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彦雅举起茶杯喝了一口,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衣往情深
谭茵拿到霓裳衣坊送过来的衣服时,她对自己那件藕粉色衣服到没那么在意,李征的衣服倒是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青色的衣衫深蓝色的镶边,李征最喜欢的颜色,还有这布料,这款式,这配色,这针脚,这绣花.......
忍冬看着自家小姐对着衣服又看又摸又发呆,这到底是摸衣服还是摸......打住,忍冬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有点危险,连忙收回乱飞的思路,轻咳两声道:“我说姑娘,矜持啊矜持。”
“哦,我就是看看,这衣服好看!”谭茵若无其事道。
“.......”
“难道不好看?”谭茵直直地看着忍冬,一副你要是说不好看我就让你好看的样子。
“好看好看。”忍冬迫于自家姑娘的淫威,说道:“我已经和李公子说了,明日傍晚约他在兰若寺见面,他最近可忙了,四处应酬。”
“他是不是又廋了?”谭茵急切地问。
“姑娘,你不过十来天没见李公子,就如隔三秋啦!”忍冬一边嘟囔一边把两件衣服都挂起来,一粉一青,煞是相配,“哎,女大不中留......”
谭茵伸手佯装打她,忍冬嬉笑着避开。
谭茵看着衣架上并排着一青一粉两件衣服,嘴角不由自主地裂开了。
“姑娘,听葛根说我们要搬出去住!”忍冬走上前去,到了一杯茶给谭茵,又给自己到了一杯。
“葛根这大嘴巴,大表哥让他做事,他怎么乱说。”谭茵没好气地说。
“你别怪他,是他与京城宅院管事碰面被我看到。太好了,再不用和卢府的这些奴婢们挤在一起。对了,我还听说夫人让他在西北门附近打探房子呢!”
忍冬十二岁进入谭家,谭家人口简单,谭家对她甚好,她性子也直,自然看不惯卢府下人那种踩高就低的做派。
“打探房子?她们怎么你啦!”想起彦敏提起茴香也是不大愿意。
“你去问夫人吧!我也不知道。这些丫鬟小厮整天就是夫人长,姨娘短的,东院猫生病,西园狗尿床,老爷喜欢谁。”
“上次陈姨娘的丫鬟遇到尹姨娘的丫鬟,说本来卢老爷那日应该去陈姨娘房中的,后来却去了尹姨娘房中,陈姨娘丫鬟就骂尹姨娘狐媚,尹姨娘丫鬟没理她,她还追着尹姨娘丫鬟一路骂,好多人在边上看。”
“还有这样的事情?”谭茵惊道。
“那可不,不是说卢夫人很能干,在家中就是一把好手,怎么家中丫鬟如此不讲规矩,高家可不这样。”忍冬不解。
谭茵解释道:“我娘说过,钝刀子割肉不觉得疼,这后院的阴私之事最是缠人,解不开脱不开,与做生意不一样。”
“做生意大家都奔着利益去,不过如何分配而已。而这后院打不得骂不得,只能使些阴暗手段,我姨母哪擅长这些,加上老夫人端坐在上,姨夫又有偏私,下人们看人眼色,姨母施展不开啊。”
忍冬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样,难怪丫鬟们不成体统。听说大少爷房中也有一名美貌丫鬟,那些人整天说大少爷多看了谁一眼,小少爷又宠幸了谁,恨不得都去侍候。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
忍冬看了一下谭茵,悻悻然道:“见到丁香,就暗搓搓阴阳怪气地说她有福气,以后要给状元郎当二房娘子,见到我......我呸!以为高家和谭家像他们卢家!”
谭茵一下愣住了,纵然有彦雅的事情在前,她从没考虑过在别人眼里李征也可能纳妾。
......
第二日傍晚,夕阳晚霞,绿荫丛中掩映着一处古刹。
兰若寺位于西郊的一处小山上,山并不高,香火也不旺盛,只有附近的人家偶有上香,如今夕阳西下,早就没有香客的身影,只有几名僧人,更显得满山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