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婆母和姐夫都同意了,姐姐不让进门不就是善妒吗?这于姐姐名声有碍。”谭夫人不赞同道。
“事涉根本,怎可退让,再说也有不损名声之法。”谭钧喝了一口茶道。
“这……姐姐不善妒,难道还错了!”谭夫人听此瞪大眼睛,甚是疑惑不解。
“自然是错了,为了那些虚幻的名声委屈自己,反让自己长久受累,这不是错是什么?”谭钧反问道。
“那……那是陈姨娘丝毫不念姐姐恩情,真是忘恩负义。”
“她怎会感念你姐姐的恩情,她只会感念她姨妈和表哥的恩情,你姐姐反而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狼可曾感恩过东郭先生?”谭钧当头棒喝,惊醒了谭夫人。
......
眼前陈姨娘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穿着水红色绸缎衣衫,颜色颇为鲜艳显眼,绸缎料子与姨母卢夫人相比也丝毫不差,像只花蝴蝶一般忙前忙后,无比殷勤地照顾卢母,一会儿夹菜,一会儿卷鸭,一会儿剥花生,忙得不亦乐乎,还不时打趣接着卢母和卢达的话。
她看到谭茵吃着烤鸭,笑着说:“表小姐觉得这烤鸭是不是极美味,我们这厨子可是从李顺德烤鸭请来的,一般人可吃不到。上次我娘家侄子过来,吃了十几片还觉得不够,直说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谭茵本来正准备咽下放进嘴里的烤鸭,被陈姨娘这么一说,噎了一下,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得对她笑笑。
彦敏刚刚夹了一块鸭,听到此话,也是愣住了,看了一眼谭茵,两人互相看了看,放下了筷子。
卢夫人立马脸色沉了下来,当着这么多人面又不好发作,只是眼刀狠狠地剜了陈姨娘两眼,陈姨娘看主母如此,不敢再多言,只得讪讪。
卢母没觉得有啥不妥,卢达有点尴尬,卢胤和卢晴都有几分不自在,彦庭连忙打着圆场道:“这鸭子好吃,大家都吃。”
姨夫卢达坐在西侧第一位,卢夫人坐在他下手。
除了青梅竹马的陈姨娘外,还有一位尹姨娘,不过二十二三岁,本为青楼清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生得甚是美貌,卢达外放为官时,被上峰买来送与他。
如斯美人,知情识趣,卢达自然极是宠爱,一个月到有一半时间歇在她房中,生有一女,年方三岁。
尹姨娘美貌不出大家所料,只是那柔弱无骨我见我怜的模样像病西施一样别有风味,与陈姨娘不同,她几乎没有说话,只在旁安安静静地侍候卢达。
谭茵看了看窗外,月光照在庭院中,老银杏虬枝伸展,似乎要把整个周空都遮盖住,整个庭院半明半暗。收回目光,看了看眼前美人,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年,身在何处。
卢达接着彦庭话题道:“彦庭,李璨前往杭州如何?”
“回姑父,李璨极为精明能干,小侄临走时,杭州风平浪静,繁华如初。”彦庭看卢达转移话题,也连忙答道。
“哦,那就好,可有什么要事发生。”卢达闻言点点头道。
“其他到与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听说朝廷对商事税收有变,都准备造船准备出海远洋做生意,只是大家怕这政策不长久。”彦庭答道。
此次降税幅度巨大,震动庙堂朝野,支持反对者各有拥泵,一石激起千层浪。
“表哥,大家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此次税收降低幅度前所未有,支持者认为减轻百姓负担,乃利国利民之策;反对者认为减少税收,国库空虚会动摇国本。这几个月来上京吵得不可开交,也是各位士子和聚会的谈论焦点。”卢胤也插嘴说道。
彦庭听得此言,很是兴奋,正准备问下去。
“好了,时间不早了,他们长途过来也累得很,你们这些之乎者也国家大事留到日后慢慢说吧,吃饭吃饭。”卢夫人笑着打断他们道。
卢达卢胤想彦庭此次前来,日后有的是机会闲聊,席中女眷众多,便不再继续这话题。
众人用餐完毕,一路奔波劳累,便早早回房休息。
谭茵回到房中,人很疲倦,上眼皮下眼皮都要打架,可精神还是很兴奋。
上床后一时睡不着,想到母亲今天派人送信给李征,很快就要见到他,一年未见,不知道他近况如何,可还是那副清瘦模样?他可有想念自己?见到自己会说些什么?东想西想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中慢慢睡着了。
☆、茶会闲谈
许是水土不服,许是初到认床,一晚上半梦半醒,第二日一大早,谭茵便早早起来,梳洗完毕后去母亲房中。
溶月居有正房、东厢房、西厢房,中间是庭院。正房有三间,当中一间是堂屋,用作会客接待,谭茵母女各居东西一间。彦雅住在东厢房,共有两间房,一间彦雅住,另外一间则摆了些带过来的行李和物件。彦敏住在西厢房,因被月门占掉一部分,只有一间房。
房内布置都类似,进门就是一扇屏风,转过屏风靠窗位置摆放一软榻,对着屏风则是床和梳妆台。
谭夫人历来早睡早起,昨日匆匆忙忙,还没来得及收拾行李,此时正在整理行李,看到女儿这么早过来倒是诧异。
谭茵走向前去帮母亲一起收拾行李。此次来到上京,估摸要待上数月乃至半年,所带行李颇多,衣服、首饰、用具、书籍还有给卢家的礼物等都不少,母女俩一边整理一边闲聊。
杭州有人间天堂的美誉,高家本就富裕,姑娘们的吃穿用度自然不差,此次来到天子脚下,上善之地,少不得要走访交往,高老夫人怕落了颜面,委屈孙女外孙女,也是为了在卢母前显摆,就把自己的私库打开,挑了好些给各位姑娘们,行李自然不会少。
“娘,这陈姨娘怎么像个正房夫人一般,还显摆自己,把我们看成山沟沟出来的。”谭茵把一套白釉定窑茶具放在万宝格中,说起昨晚事情。
“她是看我们高家来了这么多人,心里又在泛酸了。再说满朝权贵皆在上京,她们在这待了几年,哪还有眼睛看其他地方的人。”
“陈姨娘仗着有老夫人撑腰,老夫人耳根软,你姨夫又事母至孝,这些年一直给你姨妈添堵。好在你姨母是正房夫人,你表哥又大了,否则你姨母真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
谭夫人叠着衣服,嘴角微微牵起,露出几丝苦笑,想起姐姐这些年的辛苦,叹了一口气。
“昨天陈姨娘这样,姨母在我们面前落了颜面,肯定不好受。”谭茵看到母亲神情,安慰道。
谭夫人叹了一口气,“罢了,我和她说道说道。我们是娘家人,有什么颜面不颜面的,那都是给外人看的。你姨母就是好面子,好了别人苦了自己。”
“当年你姨夫娶你姨母时不过是个普通读书人,家里穷得叮当响,若真是不愿意你姨夫纳妾,别人还能强按牛饮水?就算纳妾,也不能纳这种表妹至亲做妾,给自己添了多少堵。你爹曾经和我说过这事,我当时还不大明白,这些年算是彻底明白了。”
“你姨母在家时就能干,打理事务做起生意那是交口称赞。我们高家没有姨娘,这些内宅妇人绕绕弯弯的争宠把戏、阴私勾当真是苦了她,当年……”谭夫人有点恨恨道。
“当年怎么?”谭茵好奇地问。
“没什么。”谭夫人悻悻然闭口不言。
谭茵知道母亲对姨夫并不满意,这也是高家的想法,外祖家并非攀龙附凤之辈,虽然姨夫是个京官,而父亲只是个夫子,但外祖家反而对父亲更为亲近。
这些年来,高家两个女儿远嫁,但高老夫人一直反而更为牵挂这个长女,此次来京,一方面是为了办事,想让各位姑娘们散散心,还有就是想看看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儿。
谭夫人打量了一下女儿,见谭茵面带倦容,她皮肤白皙,显得眼下黑眼圈更重,再想她一早就过来,知她心中所想,说道:“昨晚没睡好?我已经派人送信给李征子清了,小厮回来说他们出去访友,应该很快就过来。”
谭茵被母亲点中了心思,抿了抿嘴,轻轻嗯了一声。
谭夫人想到女儿日后生活,本想就着卢夫人话题多提点她几句,但看到女儿面容,想起她对李征的心意,本来想说的话不忍再说下去。
母女俩收拾了好一会才停当,谭茵看到桌上摆了好几个锦盒,里面装的都是送给卢家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