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那年母子二人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只得乞讨过日,后来母亲被迫重操旧业才养活母子俩。
母亲更是不惜血本求她的一个恩客让杨澈拜师于大儒方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少有名声。
十五岁那年他回去看母亲,带着东拼西凑借来的银两想把母亲赎出来。然而当时杨澈最惊人的却不是他的才华,而是他的相貌。
襄阳王世子一见他惊为天人,要抢他回去,母亲为了护他逃走而亡。
杨澈逃脱后性情大变,机缘巧合,他结识了东宫太子,深受太子信任,后又文武并举,拜师于大将军蔺青城,先是成为九门副提督,后又拜将。
听说其爱穿红衣,容颜绝世,风姿优雅,却又阴沉无比,城府很深,难以琢磨。
民间盛传他与太子关系暧昧,他又是青楼常客,放荡不羁,时人对其有几分鄙薄,但又同情他的遭遇,爱慕他的风姿。
这次大胜后,此人威望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
“那为何这次要加开恩科才选。”谭茵问道。
这事与天下士子最为密切相关,顾之俊慢慢解释给她听,“这次杨将军大胜,圣上大喜,决定在全国举选拔贤能之才,以期文能治国,武能定邦,不论出身,不论门第,只论才干。”
“本来京试三年一次,明春刚好举行,不过东宫说自古天下才子多能,不拘一格,考试未能选出所有大昭需要的人才。”
“圣上甚为嘉许,决定由太子负责,召集六部精干组成选才小组,选出天下英才,人称才选。”
“明春京试不过的举人们只要有两名四品以上官员保荐,即可有资格参加才选,经过两轮筛选后由太子亲自选拔,最后由圣上定夺。”
见女儿听得精精有味,也知道她关心李征,谭钧补充道:“这次不仅选文,还选武,像工程、农艺等各方面有才之人皆能入选。”
“此次才选极为英明,天家这是不拘一格选人才,乃天下有才之人大显身手的好时机,你们二人可不能浪费这样的好时机。”
“谭夫子所言极是,我等切不可错过这等天赐良机,今年乡试,明春京试可都马虎不得。” 赵旭点头道。
“预计这样一来,今冬明春各位才子会聚京城,必定集会甚多,我等即使不能高中,也不可错过与天下才子切磋学问、共谋治政的机会。”
谭茵听明白了,东宫太子这一招可将天下读书人、习武人都收买了,又为朝廷招揽不少人才,更是为自己培养亲信,真是一石几鸟!
……
离开大堂回到父母房中,谭钧问谭茵道:“你看今日说话几人如何?”
“那白面书生和瘦弱师爷本是一类人,他们与周探花没什么区别。顾之俊为人端方,值得深交。”
“那赵旭呢!”
“顾之俊为人仗义,热肠正派,赵旭却更为深沉,看不清。”
“茵儿,若你是李家小姐,该当如何?”谭钧问道。
“哪有做父亲这样问女儿的。”谭夫人嗔道,谭茵也不好意思。
“世事艰难,女子生活不易,一步错步步错,多少女子蹉跎孤苦一生。茵儿大了,一些道理也要说给她听。”
“爹,娘,女儿不是那种不自尊自爱之人,我绝不觊觎他人之物。”谭茵郑重道。
“好,不枉为父汝母教养你多年。那如若你是那周探花原配,又当如何?”
“若有人把我置于此境,即使表面对我呵护备至,实已弃我如敝屣!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谭茵神色更为凝重,对着父母道。
“你有如此见识便好。天下女子之苦,一是看不清,稀里糊涂,受困于情爱,被那不懂得珍惜的虎狼之辈所驱使,向东向西,耗尽一生心血,最后为她人做嫁衣裳。”
“二是虽看得清,却难以割舍,心存侥幸,总以为那虎狼之辈会发善心,会改正,常常是一让再让,一退再退,最后无路可退。”
“爹,第一类如那王宝钏,一生受困于情爱,在寒窑苦等十八年,最后等来丈夫,结果自己三天便过世,一生孤苦无依。”
“这王宝钏不是一直人人称颂吗!”谭夫人不解道。
“若是茵儿要做那王宝钏,你可愿意?”
“那自然不愿意。”谭夫人立马撇了撇嘴道。
“真正疼爱女儿的人家谁会愿意,不过是编出来的戏文。可恨这种戏文不知要祸害世间多少女子!”谭钧恨恨道。
谭钧最恨假仁假义的道学家,对世人赞颂的贞洁烈妇嗤之以鼻。
待谭茵回房,谭夫人忍不住问道:“你今日怎么了,虽说要讲些道理,可未免小题大做,可是想到李征?李征可不是周探花之辈。”
“李征自然不会是周探花之徒,只是世事难料,总得预防一二。”
只要不是李征有什么情况,谭夫人才不管他人如何,“只是茵儿这样与李征就要相隔一年才能见面,说不定时间更长,这可如何是好。”
“这不是更好,他们俩一直没有分开过,如果相隔一年多还能在一起,我也不用多担心了。”
“你啊!总是你有理,一点也不心疼女儿。”谭夫人嗔道。
半夜,辗转反侧良久,谭茵坐起来,忍冬仍在熟睡。
父亲借周探花之事说了这么多,自是意有所指。父亲为人端方,深谋远虑,对母亲感情颇深,母亲只有自己一女,一直对父亲有所亏歉,也曾提出要为父亲纳妾,父亲坚决不同意,说有子无子皆是命定。
母亲性格开朗,美丽大方,从不想太多。她出生富贵,在家父母宠爱,长大嫁得良人,夫妻恩爱,一生顺遂,十里八乡谁不羡慕。
也不知道自己会像母亲那么幸福吗?想到自己与李征即将分别多时,一时心中暗叹。
☆、蔷薇银簪
回到房中,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整理妆匣,拿起最里面的蔷薇银簪仔细端详。
这个银簪占着最当中的地方,其他黄金宝石珍珠首饰反而给它做陪衬。
忍冬曾经笑话说生怕不知道是谁送的!
想起忍冬这话,她嘴角噙起微笑,想起春分那日。
……
每年春分时刻都会放花灯,在木质小船里面盛满花瓣,再放上浸有煤油的棉纱,点燃棉纱,将其放到湖中,顺着湖水一路下游,湖面上星星点点,男女也借机约会,互诉衷肠,祝福许愿。
几人约好晚上一起放花灯,这日傍晚,看李征日渐消瘦,谭茵一早就炖好鸡汤,又想自己一人前去不妥,便拖着阿秀前去李征家。
李征家住在村落边缘,两人来到时,不巧李征去湖边挑水,只有母亲在家。
李母日夜操劳,已是四十多岁妇人模样,面露沧桑,手指粗糙,但模样却十分端庄,颇有几分气质,不似普通村妇。对人甚是客气,但这客气又带着几分疏离。
她对儿子要求甚高,对影响儿子学业仕途的人和事都不大乐意。
李征名征,字汝成。李母含辛茹苦将其养大,从名字也可以看出她的期望。
他没有父亲,母亲七岁时带他来到这个村庄,也无人知晓他们来历。村里有人暗讽李征身世不明,更有人说其母极为不堪。
谭茵很能理解李征,“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科举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谭茵打着父亲旗号,说道:“大婶,这几日李征他们读书很辛苦,都在准备乡试京试,我爹让我们给他炖了点鸡汤,晚上再去河边放花灯。”
“替我向夫子道谢,等会带点鸡蛋回去。阿茵阿秀,大婶看着你们长大,很喜欢你们,只是大婶今日也要多说两句,马上就是乡试京试了,他们一辈子的前程在此一举。你们姑娘家,整天嘻嘻哈哈也就罢了,可小伙子可不一样。”
“姑娘家到了年龄找个好婆家,也就功德圆满。可小伙子是要做大事、传承门楣的,一来现在是关键时候,怎有时间去游玩,你们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种时候要帮着他们收收心。”
“二来他们若是中了进士,那以后最少也是一县之令,百姓父母官,那得身先垂范,怎能让他们去那种场合!”
谭茵心下黯然,李母总认为她影响李征学习,对他前途有碍。
两人再寒暄几句,放下鸡汤,便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