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走到孩子身边,特意道出一句:“繁胥一行走得匆忙,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过去看看。”
“是啊,虽然知道他很厉害,可就是不放心他。”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更何况这明人是自己的爹。“我是打算过几天就跟过去看看来着。”
她的确担心人家来者不善,生怕他中了对方圈套……可要说圈套,他才是个给人下套的高手,就算一时不查让人得逞,没准也就是他故意中计的……可明知如此,还是会不放心……
杜重瑕看看她,脸上没动声色,可心里却是在开怀大笑的。好呀,直到这时他心中的大石才总算放下了,不仅别人拐不走她 ,她也终于在自己身边留下足够深重的牵挂了,这样一来,往后就算放她自由自在,她也不会走了。
心里笑了一阵后,他脸色平静地摸摸孩子的头:“既然这么不放心他,那你还在这里和为父闲聊个什么劲儿,想去找他就赶紧去啊,何必再拖几天!”
爹居然鼓动她立马就去找商繁胥!
杜轻舟听得一愣:“爹,你这是在笑话我吗?”敢打发她去找他,不怕她当真吗?
杜重瑕脸上的笑绷不住了,但他尽力维持着淡定,笑得很和蔼:“为何要笑话你,你与他夫妻齐心,理当同进同退。”说到这里时,他又是一笑,“繁胥那时本想拉你一起去的,我笑他太没主见,硬是连夜就将他打发出门了,也没让他和你告个别。原以为你会第二天便要追过去,哪知你这么沉得住气。”
“兴国王室一行仍在枢机库做客,我自当把客人送走再做打算啊。”记得商繁胥有的第二天,爹也是这么和她说的。
她这么规规矩矩又老实听话,杜重瑕只觉得窝心又无奈:“其实你不用这么拘着自己的,轻舟,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率性而为又何妨。再说,我是你爹又不是旁的什么人,即便你对爹任性胡闹了爹也会惯着你的。”
杜轻舟懵懵地点点头,爹的想法倒是让自己挺意外的,没想到他骨子里竟是喜欢“不听话”的女儿!
杜重瑕接着问她:“现在客人已经走了,你也没了那么多避讳,要不就连夜动身去找他吧?”
“啊!”眼下天都黑了,就算要跟过去看看,也不至于这么赶啊!
“你还怕走夜路啊?”杜重瑕笑问她一声,随即又提议让哪个师兄陪她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杜轻舟赶忙摇头:“我自己去就是了,我还不至于怕走夜路,就是觉得犯不着这么急……不过,要是爹你希望我现在就去,我现在就动身也无妨。”被爹说得有些糊涂了,她只好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你要是问爹的意见,爹觉得你根本就没有跟去的必要!”自家小轻舟从前被人禁锢过多,只怕一时顾念太多,根本无法率性而为,不过,现在不是从前了,杜重瑕乐意让女儿慢慢变得任性起来,“但这也就是爹的想法,轻舟你该遵循自己的意愿做决定,现在想去就现在去,明天想去就明天去,但凭你自己做主,不要顾忌那么多,爹这里不用你来违心讨好。”
既然这样,杜轻舟便老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我就明天再出门好了,吃了午饭再出门。这几天都没有睡好,我觉得明天可以先睡个懒觉再想别的。”
“你做主就是了。”唉,这到底是自家孩子太懒呀,还是因她对那臭小子太有信心呀!
不过她这么懒洋洋的,杜重瑕也不好一味催促她出门,整得好似自己比她还激动似的……只是她如此从容,却是不及对方的一片深情啊!
这夜没有其他人打扰,在收拣好那些彩带和灯笼后,父女二人就坐在沉星园当中喝茶闲聊。在听杜重瑕讲起一些当年他行走江湖的往事后,杜轻舟是更深一步的了解到自己的爹是如何一个敢想敢干,出人意表,从不按理出牌的英雄豪杰,和原先那些传统意义上忍辱负重的壮烈之士自是完全不同的!
而后,她就问及爹对这次旦天澜之事的看法。
杜重瑕仰望星空沉吟不语,好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片刻后才对她说,此事只能是邪道所为,即便是正道出了败类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但在对方做出此事之时,正道就再无他的容身之处了。
杜轻舟却听出了弦外之音,意思就是说,不论是哪方势力所为,反正统统划为邪道就是了。
她担心这期间牵扯了孤山一族,这才是她非去不可的原因。
这几天和华能公主相处颇多,她随口打听了当时华能被绑时的经历,华能说那伙人貌似对她没有杀心,可就是要取她的血。当时那人抱她跳崖,也不是为了寻死,而是要带她下去山崖与接应的人会合。不过大师兄他们太能干了,以至于人家不论是取血还是别的,一项都没有得逞。
要取华能的血,华能身负兴国王室血脉,那些人取她的血,是用来浇灌七重谜吗?
所以,那伙人即是孤山一族?
见她又在走神,杜重瑕还以为她是担心商繁胥,便对她道:“若是真的牵挂他,即便现在你就要动身去寻他,爹也不会不同意。”
“深更半夜的,我还不至于这么紧张他……”杜轻舟说到这里时笑了起来。
杜重暇也笑了笑:“爹也是和你说笑,你要是现在就撇下爹去找他了,爹也是会难过的。”
“我自然没那么放不下他,不论怎样爹肯定比他要重要千百倍。”时不时就被爹开玩笑,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
杜重暇笑着抿了一口茶:“若是这次出门,碰上什么事……”
“爹放心,我不是那样敏锐的人,发现不了太多东西。”杜轻舟听得出爹是在担心什么,她立马就表态,“每个人都有难处,我不至于为了同情别人就忽视掉自己的难处,我们好不容易父女团聚,敢从中作梗的人,不论是谁都不得好死。”就算这事牵扯到从前的什么人,她也不会心软。
“不要随随便便就把要打要杀的话说出口……如果需要的时候,能做到才是最重要的。”杜重暇就算担心她嘴硬心软,遭人挟制。
她点点头:“轻舟明白了。”
第二天,知她要睡懒觉,自然没谁过来叫她早起,她一觉睡到快中午才醒来,迷迷瞪瞪的把午饭吃了,叶全看她还没有睡醒的样子,笑着问她是不是还要回去接着睡,她摇摇头,还记得昨晚和爹说过,要去找商繁胥的。
既然她说不睡了,那叶全就将她领到广鸿堂上,那里早已给她准备好了银钱和干粮,她又回房去准备了几身换洗衣裳,便裹上包袱可以赶路了。
爹和师兄们亲自将她送到了登封山下,这一行其实并不算多么凶险,听她说不用人陪同,大家就信任地放她一人出门了,此去九霄天约有七□□程,玉荀笙说沿途的住处都已经飞鸽传书给她打点过了,她只需每日按着路线去走,保准不会走丢了。
说罢,就将前往九霄天的路线图给了她,然后又各自叮嘱她一句话后,才放她骑马远行。
待她骑马走远,叶全对师父道:“师父,小师妹单独远行,可需要弟子们从旁保护?”
“轻舟一个人能行的,我们不用太担心了。”杜重暇笑着摇摇头,就招呼弟子们回去了。
就算再是舍不得放她走,但也不得不让她去历练啊。趁自己还能挽回,还能弥补,让她自己出去闯一闯,倘若一直控制着她的言行举止,不让她历练一番,万一自己哪天不在了,她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杜重暇想到这里,才硬下心肠让她一个人出门的。
九霄天地处鲁国西南方位,按照路线图上所示,当晚她便到达了弭城入住在城中的一处庄院内,这庄院本一处正道门派的别院,据说商繁胥一行几天前也曾入住于此。
第二天一早她便起身赶路,本以为这次行程颇为吃紧,哪知策马半日便到了另一处下榻的处所,看来师兄们是给她安排了一个可以游山玩水的行程啊。
当然,她也没有辜负人家的好意,反正也没那么急着去把商繁胥给寻到,不如就一边慢悠悠的走,一边暂时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吧,没准自己一到九霄天就会遇上什么糟心的事,趁现在能清闲片刻,就先清闲片刻便是。
上一次造访鲁国是因为前往云霄宫,这一次是为着九霄天。说来她也是四处游历过一番了,各国的风土人情,大致也有所感悟。封国舒雅贵气,姜国富足骄矜,兴国宽厚慎重,鲁国刚烈悍勇,唯有成国她是尚未踏足,但据说成国是个常年在风霜雪雨中接受洗礼的国度,应是有着十分的坚韧顽强的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