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轻舟发现,他在重点提及“岳父”二字时特意看了看她的反应,她素来知晓这人说话做事皆没脸没皮的,故而也没有表现得多激动,随便他怎么说,反正不作数!
“是啊,有你家这位前任掌印坐镇,你尽管儿女情长便是,你们正道的武林乱不了。”嵇芳台见他如此能屈能伸,也是面露微笑,“不过,如今这孩子已然醒来,你这掌印蛰伏两年不动,是否这下就要开始按耐不住,做出一些惊动天下的大事了。”
“干娘的话真是让晚辈万分惶恐啊……若是因此又让轻舟有个什么闪失,晚辈可承受不起!”商繁胥一边说着,一边又向杜轻舟看去。杜轻舟挑眉一笑,十分配合他点了点头。
听他回答得含含糊糊,却把自己拉出来当挡箭牌,杜轻舟也是见怪不怪了。
唐慎显适时的插话进来:“不瞒母亲,我们此番前来,就是想求借圣物来救命的。”
“轻舟不是已经安然无恙了吗?”嵇芳台说着就伸手来搭杜轻舟的脉搏,“看这样子,是已然康复了呀。”
商繁胥也恳切哀求道:“晚辈不敢冒险,就怕回去之后轻舟又旧病复发,若是能求得圣物赐福,我们才敢放心。”
“你一个正道之首,不让你那药王庄的人帮着来医治,倒是不辞辛苦跑来求我教的圣物显灵,你就不怕沦为江湖中人的笑柄?”嵇芳台觉得他如此苦求有些不可思议,他那边的药王庄又不是个摆设!
纵使当初杜重瑕对朝梦溪视若性命,珍重至极,他也不曾为她如此低头求过谁,可眼前这位新任的掌印,啧啧……感觉是没啥魄力呀!
“是啊,商繁胥,人家干娘要救便救,你如此苦苦相逼,是何道理?”杜轻舟见嵇芳台再次言语刁难,便开始接话了。
虽然自己知道这人一贯是扮猪吃老虎,可他要显得柔弱也该顾忌一下自己如今的身份呀!一开始你示弱是你尊敬长辈,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弱,这不就是表明你真的很弱了!
你一个枢机库掌印,正道的领袖,你在“当世魔主”的地盘上显得这么弱,你不是找死是什么?
“轻舟放下好了,没人对你见死不救,我母亲仁心仁德,又加上是你的干娘,怎会对你的生死漠不关心。”唐慎显也开始帮腔。
嵇芳台笑了起来,走回到儿子身边坐下:“果然你们就是冲着圣物而来,如你爹的那封信里写的一样,为娘知道了,你们离开时,为娘不会让我儿空手而归的。”
原来,嵇芳台早在他们到来前就收到了唐嘉山的书信,五年不曾通信,一来信就是有事相求,真是不够贴心的啊……
甘小词赶快谢道:“多谢婆母,我们自当谨慎行事,不叫婆母为难。”
嵇芳台笑道:“我倒是不为难,就是你们,不知是否和圣物有缘。”她一笑过后,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我教中这圣物——云霄伞,每年只可向它请求一次,若是它与你有缘,便会显圣赐福,若是与你无缘,便不会显圣也就没有赐福。今年虽还有些天才到日子,但我教中的陈堂主身受重伤想要请求圣物赐福,还有方堂主,他最近立下大功,也是请求圣物能赐福,给予他一套内功心法提升修为,这二位堂主的请求我尚未答应……也罢,看在显儿以及轻舟的份上,今年五月六日,让你们来请求圣物赐福吧!”
“多谢母亲!”
“多谢婆母!”
“多谢干娘!”
“多谢宫主!”
听到这一声“多谢宫主”,嵇芳台抬眼才看了一看冯南烟,这一看就说了不得了的话:“这年轻人看上去受了很重的内伤啊,若是不尽早医治,只怕明年的今天他已不在人世了。”
“尽人事听天命,天命不可违。”冯南烟眼中并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是微笑道。
“你能想得开,可你师父只怕会抱恨终生吧!”嵇芳台淡淡一句。
竟然给她看出来了,冯南烟内伤的由来,杜轻舟虽有些惊讶,但也深知其功力果然是已登峰造极!
“天命虽不可违,但事在人为,只要一息尚存,我们总有办法可想的。”收敛心神后,杜轻舟笑着回应,“干娘,多谢成全。”
嵇芳台笑道:“无须谢我,我也是一时答应下来,若是这事让我圣教教众知晓,只怕要生事端。”
她这话一出,就连杜轻舟都能听到弦外之意。
但她看了一眼商繁胥,还是笑道:“只要干娘愿意成全,其余之事,我们自会承担到底。”
“那就希望你能有如你娘亲一般的能耐吧。”
嵇芳台临走时,留下了这句话,杜轻舟听后很是在意……莫非,曾经娘亲也曾借用过云霄伞?
若云霄伞为圣物,圣物即也是件物品,自己唤灵令一出,是否也能让云霄伞感应到自己?
回到暂时被安顿的房间,几人先到了商繁胥的屋子里开会,唐慎显先发言给大家解释道:“大家也都听出来了,关于这云霄伞是云霄宫的圣物,我母亲并非不愿借,也非愿意借,只因这云霄伞在云霄宫中地位尊崇,甚至不逊于我母亲这个宫主。当年若非得云霄伞认主,云霄宫的宫主之位也不会落到我母亲的头上。”
杜轻舟道:“我们都知道云霄伞有多重要,是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我们没有别到路可选了。”
“都怪我不好,让大家受累了。”冯南烟见各人为了救自己要挑战这么有难度的事,面露自责。
商繁胥安慰他道:“怎么能怪你,伤成这样重还能保有如此的身手,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甘小词听着他们都表态了,也道:“我们既然来到此地,就是为了云霄伞而来,反正不论其他,一定得把圣物借到手里。”
“小词说得对,我们过来也就为了事,没有什么可犹豫。”唐慎显拍了拍甘小词的肩,对她笑道。
明天,或者再过两天,段勇斯也要过来了。申文文,乔善因再加一个段勇斯,这三人就够棘手了,还有今天殿上那些堂主,再算上一些尚未露面的四大长老和右护法……另外,嵇芳台的那名侍女也不是好对付的,再加上嵇芳台本人……
杜轻舟想,就算是自己的爹在这里,再拉上唐嘉山也在这里,他们也不敢说十拿九稳,更何况自己这区区几人……
但为什么借云霄伞一事,这么重要,不容闪失,就派出了他们这几个人?
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他们对此是有怎样的考虑?
还有什么内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反正,既然自己的爹敢让自己和大家一起过来,那就证明此行有借到云霄伞的可能,而且这个可能还极大……
那时,自己分明是还沉睡着的,也就意味着,一开始就没指望自己可以出手的……
若是自己不出手,还是沉睡着,那么商繁胥是要为了唤醒她而对嵇芳台苦苦哀求吗?
不仅仅是他,还有唐慎显和甘小词,他们是要以亲情要挟,让嵇芳台就范吗?
那十师兄跟着一路来是为了什么?
他的内伤已经拖不起了,若那云霄伞一年一次只救一人,那他为何同行呢?
可见,这云霄伞兴许是不只能救一人的……
他们之前强调的是以云霄伞救她,也就是说,不能直接让十师兄用云霄伞,而是必须她先用,之后才是十师兄……
能救她又能救十师兄,到底是怎么个救法?还有,商繁胥那句“接下来一切我都已安排妥当……我们自有全身而退的办法……”
到底是怎么个妥当办法?
“你在想什么?”散会后,商繁胥就见着杜轻舟一直坐在门口,是一脸认真的在想事情。
“我在想很多事,很多你们瞒着我的事。”杜轻舟抬头看向他,目光如水般沉静。
商繁胥也在她身边坐下,一副要耐心给她答疑解惑的架势:“既然你知道我们有意瞒你,你又何苦自己去想,要是你想知道,你大可以问我。”
“算了,既然我不知道的事,我该如何开口问你?”即便你回答了,也不一定是真的,那又问来何意!
“不求甚解,这是为了你好。”商繁胥对她微笑,接下来这话,却像是大战前的最后通牒,“这次的事其实不需要你做什么,可我也知道,要是你什么也不做,你就不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