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月+番外(47)

危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她低转的眼神在那一刻显得哀伤……遗忘?表面上来看,好像是很想遗忘吧,但是,从内心来说,她的确从未这样想过。

第54章 二

[破军星君|危靖|割袍|二]

宿野郡有一户人家,祖上往上推五辈都是朝中大官,又颇为精通商道,百年间积攒下的家底虽不敢夸口富甲一方,却也八九不离十了。到了这一辈,虽在朝廷上已无高官要职,却偏偏有一位公子生得十分俊俏,加之修养绝佳,在琴棋书画上皆有不错的造诣。这盛名远播的公子,上天倒也不薄待于他,一朝被国主相中,就招去王城做了昌宁公主的驸马。

锦绣前程还在,宅邸就还是那幽深的高门大院,外边的人隔着高墙瞧进去,总依稀能见着里面环绕错落的亭台楼阁,着实是阔气得让人眼红。

这深宅大户便是危家。

那昌宁公主的驸马,正是危靖一母同胞的兄长危琛。

当时危靖年岁尚小,记不得许多事,后来又离了家,对兄长的印象只是寡淡一抹背影,甚至都忘了兄长的样貌,多年后她重新见到兄长,两面之缘后复离开了家,她于荒郊遇到了景越辰,甚觉二人相像,或许是睥睨万事的气度,或许是脱尘的品性,又或者,是姣好的面貌……具体是什么呢?她说不清楚,大概一半也就是因了那模糊的记忆和短暂的重逢,她才甘愿在这焕真宫里留了下来。

琼觞谷的掌门玄七真人与危家家主本是旧交,琼觞历的崇朔三十七年春暮,危靖刚过完自己七岁的生辰,之后不久,玄七真人就途径了宿野郡,自然而然地顺道去府上拜访。

玄七真人的这一番顺道的造访,就将年仅七岁的危靖带回了琼觞谷。

要说危靖的爹娘虽不止她一个孩子,但毕竟也是最疼宠的幺女,起先是说什么也不肯让真人带走,真人倒也不强求,只是捋须笑言道:“这女娃骨骼秀奇,又生得一副聪明皮相,想是若得悉心琢磨,他日必成大器,就此放在你大户里娇养着,怕是会可惜了。”爹爹一听,沉思半晌,最后一咬牙,居然应允了。

危靖的母亲育有三个孩子,长子危琛出生之后好些年,她才先后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危源和最小的女儿危靖,那夫人是个情长的人,危琛当年要走,奉的是王命,她不敢阻拦,但此次危靖要走,理由却是说也说不清楚的,她哭得惨痛,冲开众人的阻挡追出门去:“我只此一个女儿,谁也不能将她从我身边夺去!真人,还烦请您把靖儿还给我!”

危靖早就被抱上了马车,她当然知道离家十年是个什么意思,幼小的心总容易被母亲的泪水揉皱,一开始还抱着新奇的态度,这一眼看见母亲,当下就哇哇大哭起来,吵着闹着要下车。

是不是天底下的男人都像爹爹一样,有着一副冷硬的心肠呢?危家家主一面让真人快走,一面斥责自己的妻子:“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整日只知道惯着靖儿,你能教给她什么?我这个做爹的还能害了她不成……”

马车被催赶着快速离开,母亲的哭声就渐渐听不见了。

那天,危靖坐在车里边哭边想,十年后等自己回来的时候,母亲是不是已经老了呢?

……呵,许多年后某个飘雪的冬夜,当她的手搭在腰间刀柄上,沉默冷静地站在危家府门外时,她觉得小时候的自己真可笑。

初去琼觞谷的那段日子,她吃不下那里素淡的食物,也睡不惯那里坚硬的木床,更不能够明白,为什么师父要求她要比别人都起得早,为什么要她去把大堂里的烛火都点上,难道在自己来之前,琼觞谷就没有专司此职的人了吗?

自小生养在富贵人家的危靖,千金习气是少不了的,很多事情她没法子做得最好,也正是因为这样,一开始时她也没少受师父的责罚,被罚的次数多了,她就不再敢拂逆师父,他老人家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渐渐地,她似乎都要遗忘自己是谁了。

当年的立秋,危靖因为不小心打碎了一盏灯,被师父罚在大堂里擦地,并且擦完地才可以吃饭。午后的阳光懒懒地照进来,铺下一整片的寂静海,她一个人跪在大堂里,不断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在擦完三分之二的地面时,终于累得栽倒在地上,不想再挪动半分了。

“你是靖师妹?”

迷迷糊糊中,从头顶飘下来一句问话,语气不像别人那样凶,温温和和的很好听。

危靖费劲地睁开眼睛,顺着眼前一双皂色的小靴往上看,米白色的衫子,果然不是谷里那些穿着蓝衣裳的师兄师姐们,她安心了一些,再往上,就看见了一张嵌着乌黑眸子的少年脸庞,同时也看见了他手里拎着的水囊和盛了两个白馒头的碗。

眉目秀气的少年蹲下身,含笑又问道:“你是靖师妹吗?”

危靖盯着他碗里的馒头,干涩的嘴唇张了张,最后却没有说话,只是迟疑着点了一下头。

得到确定的回复,少年的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他把水囊和馒头往前一递,说道:“给!”

“我?”危靖瑟缩,想了又想,最终摇头,还是坚决地推开了水和食物,“不行,师父知道了会罚得更重的……”

少年道:“怕什么,现在又没人看见,师父是不会知道的。”

危靖瞧着陌生的少年,惊疑道:“师父?”

“嗯。”少年郑重地点点头,“我和你一样,都是掌门嫡传的弟子,前些时候因着一些琐事,师父派我去了一趟北海,今天才回到琼觞谷,所以你没见过我,不认得我也属常理,不过没关系,现在不是认识了吗?我叫简臻,是你如假包换的师兄。”

“简……臻?”

“无礼,要叫师兄!”

“是……师、师兄……”

少年笑眯眯的,将水囊和馒头往她怀里一塞,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扯到一边,然后大义凛然地卷起了衣袖:“地我帮你擦了,你饿了那么久,先吃东西。”

危靖无措地立在旁侧,依旧忐忑喃喃道:“可是师父说……”

“别怕,大胆吃吧。我以前受罚的时候也是经常不让吃饭,可人不吃饭怎么行呢?所以我就自己去厨房找东西吃。”少年拧了布巾开始擦地,很快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他扭头看着危靖,露出一道灿烂的笑,“大不了被发现了再领一顿罚咯,不过哪能每次都被抓到?靖师妹,放心好了,只要有师兄我在,就一定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听完少年最后一句话,危靖的眼睛忽然变得有些潮湿:原来,自己也不是被完全丢弃的那一个……

简臻。

她默默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少年的名字。

她要记住他。

第55章 三

[破军星君|危靖|割袍|三]

玄七真人看似严厉,实则极爱护危靖,在危靖到来之后,他不再收徒了,又当危靖做着杂务熟悉了琼觞谷的一切,玄七真人就开始传授她自创的双刀诀,那是连简臻都没有学过的武功。

简臻说:“师父偏心!”

玄七真人不作申辩,他的确是偏心,双刀诀他潜心研究了很多年,攻破了十几处关窍,大徒儿从师时日最长,他没有看中,简臻悟性高,他没有传授,其他非嫡传的弟子也不乏聪慧乖巧者,他也没有挑人来继承这份绝学,唯独危靖,一个起先不情不愿来到琼觞谷的瘦弱女孩儿,玄七真人认为,她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出身名门的闺秀千金,却仿佛真的有着习武的天赋,她很快学会了诀要,常日里刻苦勤练,渐渐将双刀运转得行云流水般顺畅,门中有弟子不服气,寻衅挑战于她,在她手下,九位师兄弟先后败阵,连长她数岁、自小就入谷的师兄们也不是她的对手。

高台上,玄七真人满意捋须,问着一旁的爱徒:“阿臻,如何,你服气吗?”

处于居高临下的地方,能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看得明明白白,简臻按剑轻笑:“师父,靖师妹还赢不了我。”

“为师教你的,也是绝好的本领,靖儿不会轻易赢你。此刻,为师只是在问你,你觉着你这师妹,何如?”

“甚好。”简臻嘴角扬起,眼瞳里有温柔的光芒,“靖师妹……我很喜欢。”

同门师兄妹,又身受同一位师父的教诲,从昼到夜,除了不同睡,十二个时辰里,简直能见上八百回面,年青的男女,正巧应了四字,“日久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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