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月+番外(12)

文弱的弗桑,很快就在一次踩空跌倒的过程中被尖石划伤了手,当他捧着掌心坐在地上咝咝抽着凉气的时候,那头青狼折返身,竟一口咬住了他的袖子!

这一咬,差点将弗桑吓个半死,但好在他刹那就明白过来,它是嫌他走得太慢了,心里焦急恨不得拖着他走,想到这一层,他就不由得笑起来,像安慰同伴似的对青狼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要着急好不好?总要让我先站起来吧?”

青狼又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松开口往后退了一些。

按着青狼的指引,弗桑在石涧里发现了一名红衣少女,少女应该是从石涧上方跌落下来的,已经干涸的暗色血迹断断续续延伸了一路。弗桑大惊失色,一探人还有鼻息,就赶忙将昏迷不醒的少女从水中捞了上来,松开手才发觉自己满手都是血——少女肋下、后背各有两处刀伤,那刀口切得很深,也不知有没有伤及到肺腑,但看石头上的斑驳血迹以及少女苍白如纸的脸,血肯定是没能止住的,失血失得都让人心里发慌。

弗桑焦灼无措地抬起头,说也奇怪,他一开始下到石涧里去的时候就发觉了,除了那头领他来的青狼,少女的周围还围着另两匹毛色苍灰的狼,这三匹狼,没有一匹有害她的意思,领着弗桑过来以后,青狼和其他两匹狼就自觉地退开了一程路,这个时候,它们正站得远远的,都目光安静地盯着弗桑。

弗桑内心被一种莫名存在的东西触动了一下,他看了看少女的伤口,一咬牙,对那三匹狼承诺道:“你们放心,我一定救活她!”

弗桑是没有食言的,尽管他身上没有钱,但他还是拼尽全力救活了那个少女。

数日后,少女高烧已退,她虽不曾醒来过,但气息均匀,弗桑松了一口大气,总算是没有之前那般提心吊胆了。

为了采草药,一介文弱的弗桑遭了不少罪。少女还在洞内昏睡着,他不想搅扰到她,蹑手蹑脚出去了,就在洞前坐下,靠着背后的山石,将碾出的新鲜草药汁液涂在伤处,右手背被粗壮的荆棘刮去了好大一块皮肉,受不得药汁的刺痛,他不得不先用干净的布条粗略包一包。处理好了所有的伤口,弗桑终于能放松地靠在山石上,得半刻清闲,举目去望一望高远的云和天了。

碧天如澄,山高林深——

真好,无定山有这般清静。

弗桑飘远的思绪被几声低呜拉了回来。

青狼立在不远处,低头拱了拱地上一团灰扑扑的东西。

“今天换你去打猎了吗?”弗桑脸上浮起浅暖的笑意,他一面爬起身走近青狼,一面轻声说道,“让我来瞧瞧,你抓住了什么……嗯,兔、兔子?!”

青狼送来的,确是一只刚刚咬死不久的灰兔,灰扑扑的毛色,柔顺的皮毛上还沾了些许泥浆。

弗桑瞳孔收紧,手瑟缩一抖,心惊往后跌倒,合掌闭眼,连声道:“罪过,罪过……”

青狼蹲在地上,歪着头看弗桑。

好半晌,弗桑才敢睁开眼。

山上的这几匹狼极有灵性,自打红衣少女被弗桑背回山洞之后,它们每日雷打不动地来这里转三两圈,捕了山禽放在洞口,有两次竟还叼了鱼来,弗桑一心向佛,不碰荤酒半分,原本也是不该造无端杀孽,不能烹煮山禽和鲜鱼为食的,但他自己可以吃野菜浆果,那受重伤昏睡的人却需要进补以养元气,否则身体哪里撑得住?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弗桑只好硬着头皮将山禽、鲜鱼拔毛去鳞,炖煮软烂了喂予那少女,至于兔子……弗桑的母亲属兔,镇上的书院里也养着几双兔子,兔子是最温柔和善的动物,弗桑不敢宰杀兔子。

青狼不明所以地蹲着,像人似的,满目疑惑。

弗桑心惊未定,白着一张脸,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他指指地上的灰兔,试图使青狼明白:“兔子,不要!”

青狼低头,犹豫了一会儿,一只前爪提起,将灰兔往前推了推。

弗桑一个劲地摆手:“不要,我不敢杀兔子,不敢剥它的皮!”

青狼躁动起身,在洞口来回徘徊,向着洞内短暂啸了一声。

弗桑气馁泄气,哆嗦着捧过兔子,回洞里去之前,尚自不死心地对青狼多嘱咐了几句,非常希望它能听得懂:“山鸡、斑鸠、鱼,可以!兔子,不要!这个,兔子,不行……不要再叼兔子来!”

弗桑一通连说带比划,青狼似懂非懂,见他拿走了兔子,转头就奔走了。

回到洞里,弗桑像往常一样,对着即将被烹煮的野兔念起了往生咒,今儿个尤其不同,三遍之外又多念了三遍,最后才胆战心惊硬着头皮将兔肉处理好,洗净搁进锅里,转身要去取柴,柴却不多了,不能够炖出一锅汤来。

弗桑回头望望沉睡的少女,靠近前探探她的额头……高烧是退了,但还是有些热度。

柴不多了,必须去新拾一些回来,晚上还要烧热水,为这姑娘擦洗伤口和换药呢。

“料想不会走开太久,应该没什么关系。”

弗桑想着,于是颇为放心地离开了山洞。

第15章 三

[巨门星君|弗桑|返魂|三]

弗桑拾了柴回来,那少女却不见了踪影。

干草堆上的被褥掀在一边,尚且残留微温,可是空空如也,原先躺在上头的人确确实实是不见了。

弗桑大骇,担心那少女重伤未好全,贸然离去会出意外,便急急忙忙跑出山洞找寻,可无定山那么大,地上也没有踪迹可循,该往哪个方向去找呢?弗桑站在洞口丈余远的地方,焦急朝四周顾望,急得心中直翻波。

“喂,是你救了我?”

弗桑正要提脚迈出去,身后忽传来了一道脆若银铃的女声,语气有些轻慢无礼,但话的确是对他说的。

弗桑惊忙回头,只瞧得洞口那块两人多高的大石顶上立着一个红衣胜火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失踪的少女,青狼跳上了大石,蹲在少女身畔,另两匹毛色苍灰的狼也攀了上去,微眯了双眼,迎着山风围在少女左右。

少女脸上没什么血色,但瞧着精神劲头还不错,弗桑悬着的心放下,暗暗松了口气。

红衣的少女立在山石上,山风吹得她的衣袂猎猎翻飞,她不见那灰衣的少年人回话,便又自顾遥遥再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弗桑淡淡一笑,温声答道:“玄远。”

少女听罢,一双秀眉微微蹙了起来,她矮身坐在巨大的石块上,双脚悬空,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玄远、玄远……怎么像个出家人的名字似的?”

“不瞒你说,我正是要去出家呢。”弗桑柔雅地笑了,清净的眼眸里盛着洒下的晨光,光芒闪闪的,仿佛是有金光融在了里面,直教人看了着迷不已,“‘道庆同玄祖’,我从这个‘玄’字辈。”

红衣少女看了他良久,尔后笑着摇摇头,甚是惋惜地感叹道:“你长得这样好看,竟要去当和尚,真是可惜了。”

从不曾有谁跟他说过他不应出家之类的话,因而弗桑短暂地愕了一下,心下虽不以为然,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叫瑶华。”红衣少女自在率性,本也没想过一定就要听他再言什么,她说了自己的名字,原是已经说完了的,但转念一想,又在尾音落了之后多加上了一句,“很多人叫我狼女,也许你听说过我。”

弗桑怔住,“狼女”这个名字,他确实是听说过的——

镇上孩童不乖,夜喜哭啼,大人说老虎来了唬不住,但只要一说“狼女带着狼蹲在窗下,你再哭就进来吃了你”,孩童必然止声不敢哭。

传言说,狼女是被群狼抚养长大的,她像狼一样凶狠,有尖利的牙齿和指甲,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杀人取血而饮……

狼凶狠吗?没有啊。

她有尖利的牙齿和指甲吗?也没有啊。

至于杀人取血而饮……既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便是虚妄的讹传了。

弗桑定心,将种种思量了一遭,不觉眨了眨眼睛,迷惑反问道:“那又怎样?”

瑶华居高望他,唇角犹自勾起一抹冷笑:“你不怕我吗?”

弗桑看着她脚下的狼,不知自己为何要有惧意:“这三只狼,日日都来看你,给你捕了山禽走兽送来,从头到尾,也没有任何要伤害我的意思,它们比俗世爱勾心斗角的人单纯多了,我看它们如此爱护于你,想必你并不如传言所说是大奸大恶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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