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安化瑾没在理她,视线直接落在了逼近两人的黑袍男人身上,扫过他手中的瓷瓶时,还蹙了下眉。
“就是你吧,猎场之事也是你的手笔。”安化瑾呲笑一声,整个人瞬间鲜活了起来,“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明明己方只有两个人,但安化瑾就像是掌握了全局一般,站在马车上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敢怀疑他口中的真假,至少傅欢信了。
“你是谁?”黑袍男子眼中兴味更甚,反问道,“躲在一个女子背后算什么?”
“不会……”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剑眉一挑,在傅欢二人紧挨着的身上流转,嘴角勾起,“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毕竟这可是周朝的特色。”
傅欢本能的斜了眼安化瑾,发现他脸上没什么不对的神色后,松了口气,然后将手中的血帕扔到地上,顺便用脚踢到车底,随意的敷衍,“你管的太宽了。”
此时的黑袍男人已经露出了全部的面容,虽然火光黯淡,但也不难看出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傅欢的眼睛还算好使,又或许以前的记忆太深,这一眼竟真的从那模糊的眉眼轮廓中觉出一丝熟悉。
真的很熟悉,再加上对方的话,和有些别嘴的口音,想不怀疑都难。
傅欢倒吸了口气,“你,你……你是拓跋一族的!”
不是疑问,是确确实实的肯定。
只不过拓跋一族怎么会在这里?
又怎么会……
想着自己身上尚未解决的毒,傅欢的心情更差了。
真是狼子野心,贼心不死。
呸出喉间的一抹瘀血,傅欢抬手擦了下嘴角,“看来还是没给你们长记性,竟还敢在我大周的地界放肆。”
“我曾听兄长说辽东的小将军,如今一见果真如他所言。”拓跋余侧了侧头,像是被攻击的人不是他一样,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不过可惜了。”
“傅大人七窍流血的样子他看不到,真是可惜。”他长长叹了口气,指腹从鼻尖滑到勾起的嘴角,活像个呲着牙的毒蛇,紧紧的盯着猎物吐着蛇信子,欣赏着最后的反抗。
“别说他看不到,你更不会看到。”不知何时,傅欢的眼角也染了些许的红色,然后一把将身旁的安化瑾推进车内,稳住身形驱起原地的马,一手持刀,一手握着缰绳,“驾!”
“上”拓跋余见傅欢的举动,挑了下眉,声音没有起伏的抬了抬手,话落,周遭的人就听到命令涌了上来。
刀光剑影,其实傅欢心里的胜算并不大,更何况此时不光是嘴和鼻子,她的眼睛也开始涌上一层血雾。
视线模糊,但依旧咬着舌尖,握紧手中的剑。
她必须撕开一道口子,必须带着安辞离开这里。
“欢欢”
恍恍惚惚中,耳边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呼唤。
明明很清晰,却越来越模糊,有一层厚厚的膜包裹住了她的身体,隔离她与整个世界。
机械的挥动着手臂,做着基本的格挡动作,直到最后调出身体的最后的一丝力气。
因为阻碍,马车并没有如傅欢所想,甚至没向前走出几步。
傅欢对外的感知却在逐渐的变缓,就像生锈了一样,肢体逐渐僵硬,直到她手中的剑被打落,直起的膝盖被踢弯,直到她不得不借助外力支撑身体。
“你怎么出来了?”感受着背后的撑力傅欢狠狠的眨了两下眼睛,才看清头顶模模糊糊的轮廓。
她看到轮廓似乎动了动,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停!”
拓跋余抬手叫停,他真的搞不懂,明明结局一定,为什么会有人傻的要多此一举。
“真是可惜啊!”他摩擦着手中的瓷瓶,一脸的遗憾,“我给过机会的。”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把东西给我。”
安化瑾拥着傅欢半跪着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拢着身上的外袍为其遮去寒气。
动作轻轻的,手上的动作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你能给我什么?”拓跋余看着安化瑾眯了眯眼,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们的命都在我的手里,你……能给我什么!”
“财富,权势,地位,人脉”火光拉长安化瑾身上的影子,血滴染上了他的脸颊,语调轻轻,在黑夜的映衬下,他像个诱人堕入欲望地狱的恶魔。
没有听到答案,他侧着脸,眼睛远远的落到拓跋余身上,“再或是这个国家。”
“哦?”拓跋余眼神一暗反问道:“无论什么都可以吗?”
“救她,我便给。”安化瑾收回视线,一手轻轻触上了傅欢的脸颊,一手环过她的身体,与其五指相缠,“无论什么。”
前提是你有能力承担我给的这些你妄想的东西。
“那我若是要你的命呢。”拓跋余脸上多出些讽刺,世上哪来的那么多痴男怨女,哪有什么大无畏的人。
安化瑾手掌附上傅欢瞌起的双眼,摇了摇头,“我的命不行。”
“为何?”拓跋余嘲讽道,暗叹果然如此。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安化瑾对他追问有些不耐,但想到他手里的东西,还是暂时耐下性子张口,“我的性命是她的,谁也拿不走。”
包括我自己。
“我可不认为你千里迢迢过来大周没有目的。”安化瑾截断他的话,不给他再次张口的机会,“天逐渐的冷了,慢慢地冰雪降临,万物冻结,你说你们的族人能熬过这个冬天?”
“为什么要来大周,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奉劝你不要做多余的事。”安化瑾的眸光猛然凌厉,倏地沉声道:“把解药给我,我便有办法护你们一族度过这个冬天。”
拓跋余咬牙,对他的话有些不屑:“我凭什么相信你。”
甚至脸上闪过一丝癫狂,“有傅大人给我们陪葬,不是很好吗!”
第94章
“陪葬?你以为你是谁。”安化瑾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像是看什么不重要的玩意,“有什么资格,又算什么东西。”
“出言不逊, 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拓跋余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 扫了眼他怀里面色苍白的人回道。
安化瑾没再说话, 只是收回视线, 然后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贴近自己的胸膛。
火光映在他眼中, 却照不进一丝光亮。
拓跋余抿唇看着这一切,明明所有事都在掌握之中,总觉得心中不安。
“把他们带走。”
脸色阴沉了一瞬,随即挥袖转身,手中的瓷瓶硌着手心, 心中有些不屑。
大周,也不过如此。
手持兵器的异族人从四周靠近, 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期间还有人不停的用利刃划过地上的尸首,一下有一下,直至鲜血洒满了整个荒野, 染红了整个黑夜。
“滚。”安化瑾眸色一冷, 空出一只手,拿起脚边的刀阻止着旁人的逼近,肩膀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而逐渐的裂开。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断了爪子的凶兽,龇牙咧嘴的拼命保护着自己怀里的幼崽, 不能让任何人记窥。
就在他手里的兵器被打掉, 折断了利爪不得不受困于人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嘶马鸣由远及近,马蹄声踏破夜空, 不过毫秒之间,但凡触碰到安化瑾的人皆是动作一僵,随即脖间便划过一道红痕,暴毙而亡。
“怎么回事!”拓跋余察觉到不对,立刻止住了手中缰绳,面露防备警惕的回首看着安化瑾,再次命人上前,“速战速决,拿下他。”
满地的血污,诡异的手法,没有人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死掉的,耳边马鸣声依旧,随着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砸在所有人的胸腔上。
又一层人试探性的上前,不出意料,甚至连安化瑾的衣角都未碰到就身首移处,比之前还要惨烈。
杀人的人未见,杀人的刀已出。
鲜血淋漓,到处都是血液的腥臭。焦点之中的人却只是眉间微蹙,神色不变,嫌弃的将溅到脸颊的星星点点擦掉,对所有的一切仿若未闻,就像是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
“装神弄鬼。”拓跋余环视一周,见安化瑾周围已然空出一片真空,心中的不安愈发的强烈,“直接杀了他。”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人还没来得及动作大多是脸色一白,手捂着脖子从马上坠落倒地流血不止,已然是一副没了生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