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陪了他一会儿，顾邵青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下来，他像是有些累了，眼皮耷拉着要闭不闭的模样，见状，曲苏想了想便准备离开。
这时候顾邵青却仿佛似有所觉似的，他又重新睁开了眼，迷迷糊糊之中望见了曲苏的背影，他忽地低声呢喃着道：“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
听见这句问话，曲苏顿时浑身一震，但他只略微停顿了一瞬，最后还是走出了病房。
他没有回头。
第43章
最后曲苏也不知道顾邵青是什么时候退的烧, 他只是又回归到了自己的生活轨迹上, 一如一月之前没有在同学聚会上遇见顾邵青那样。
虽然一下子割舍掉两人的关系确实有些不舍, 但这么些年曲苏也都这样过来了，所以他觉得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事实在是有些颠覆了自己多年对顾邵青的看法, 因为在曲苏心目中, 顾邵青一直都是极其骄傲的性子, 谁也看不上, 当年要不是自己腆着脸凑上去，他也不会稀罕和自己做朋友, 况且毕业之后他的态度又那么决绝, 让曲苏根本就想不到他竟然有这方面的心思。
顾邵青不太可能是多年后再次见到自己才莫名心动了, 所以唯一的答案只能是从高中那时便开始了，曲苏实在是没弄明白自己高中的时候有什么受人欢迎的地方, 成绩不好, 在班里也不算注目, 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哪里值得人喜欢了？
先是崔珈琛，又是顾邵青，曲苏几乎都要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出了问题。
明明他们都是自己仰望不可及的对象，结果有一天却为了自己一步步走下了台阶, 乍一知道这事情, 曲苏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先前崔珈琛告诉自己的时候, 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回绝, 而之后面对顾邵青他也想当然地采取一样的态度，可是那天在病房里，顾邵青却问了他那样的一句话。
如果是崔珈琛问他这样的话，曲苏很快就能在心中做出回答，可是从顾邵青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当时他心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这“一点喜欢”让人有些无从判断，果真是一分一毫也没有吗？曲苏自己也不知道。
他对顾邵青的评价一直很高，即便顾邵青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曲苏始终觉得他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也为自己能够遇到他感到庆幸。
只是要面临自己从未想象和接触过的事物实在是太难了，曲苏不愿意为了这样一点自己也不确定的可能性去放弃原有的生活。
说他懦弱也好，无趣也好，可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都是按照着家长所期望的长大的，从念书到工作，他早已经习惯了。
车子煜这几日除了要忙着到处发律师函之外还得抽空去医院看顾邵青，以及负责照顾顾念念的一日三餐，实在是有些脚不沾地。
等到顾邵青出院的那天，他忍不住抱怨道：“你生病好歹也挑个好日子，听顾念念说你还不肯来医院，你是想病死然后等明年曲苏到你坟头哭吗？”
顾邵青坐在病床上不说话。
车子煜以为他是还在为曲苏的事情伤心，便叹了口气，索性也不刺激他了，“行啦，打起精神来吧，还有一堆事等着要处理呢。”
顾邵青站起了身，淡淡地道：“知道了。”
他在车子煜面前的时候很少会有这样沉静的时候，让车子煜一时都吓了一跳，不由锁着眉头问道：“你今天好像有点反常？”
“没有。”
车子煜嗤笑一声，说：“你说没有不就是有，得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顾邵青不置可否：“别提我的事了，待会儿跟我去一起去趟觉迹。”
“什么？”车子煜一愣，问，“去那干嘛？”
觉迹是业内挺有名的一家游戏公司，旗下主要经营页游和手游，除了自主研发以外也会承接一些游戏的发行，但和他们工作室一直都没什么联系。
顾邵青沉默了一下，道：“觉迹的老板和我认识。”
“你的意思是……他肯帮咱们？”车子煜迟疑地问。
觉迹网络毕竟是曾在纳斯达克敲钟的公司，自然人力财力远超一般的游戏团队，若是能交由他们负责这次盗版的问题，他们工作室必然会减少很多损失。
但世上没有从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别人肯帮忙定然是有条件的，于是车子煜便问：“他想要什么？”
顾邵青说：“我和他聊了一下，如果换成由他们公司发行我们的游戏，那边就可以代替我们出面诉讼维权相关的事宜。”
听到这话，车子煜静默了一会儿，他们工作室一直做的是独立游戏，所谓独立，就是从开发到发行的各个环节全部经由他们工作室之手，现在突然要让一个发行商加入，其实对他们团队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
尽管发行商可以提供资金、帮助宣传推广等等，但像觉迹这样的大牌发行商，一向会很看重的事投入后的利益最大化，为此他可能需要实现对游戏所有权的管制。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顾邵青他们工作室来说，其实是很大的限制。
车子煜见顾邵青脸上的表情不怎么自然，便料想他这样说应该也是经过重重碰壁之后，实在没了办法才告诉自己的，所以便只是道：“你今天大病初愈，要不换个日子吧。”
“没事，就是发烧而已，烧退了就好了。”顾邵青坚持道，“我们等下就去。”
见他这样说，车子煜只得同意了，但他还是有些担心顾邵青的状态，想了想还是旁敲侧击地道：“你也不要把形式想得太严峻了，或许还能有回旋的余地呢。”
他这样一句话，其实指的是两件事情，顾邵青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但只是轻笑了一声，笑容里有些落寞：“当初他回国的时候，我不敢去见他，因为怕让他失望。”
“后面好容易有了见面的资本，但……”说到这里，顾邵青似乎是叹息了一声，“是我太忘形了。”
车子煜说：“人家不是也没正面回绝你嘛。”
顾邵青却说：“他太了解我了，他什么都不用说，就已经把我的话全堵了回去。”
正因为知道他心里的骄傲，曲苏笃定了他不会再把话说出口，能借着不怎么清醒的神志下问出那句话，已经是顾邵青的极限了。
他没有问你喜欢我吗，因为知道答案不会是自己想要的，所以他选择了一种很低微的措辞，只可惜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顾邵青说：“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既然他一点也不喜欢我，我就不会再见他了。”
车子煜被顾邵青这说辞吓了一跳，他好歹也认识顾邵青这么多年了，虽然知道他常常爱说气话，可这时候他从顾邵青的语气里听出来，顾邵青是认真的。
“你是要放弃了的意思？”车子煜皱着眉，“我觉得太不值当，反正你都喜欢了人家那么多年，再努力努力又怎么了？”
顾邵青转过脸瞥了他一眼，说：“你之前不是问我，怎么对追着我的人什么态度都没有。”
“其实不是没有态度，我只是觉得厌烦，但厌烦久了，因为无法改变，所以也只能习惯。”顾邵青垂着眼，脸上的表情晦明不清，他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就该死心了，我不想让他最后还觉得讨厌我。”
“之前我总是抱着一点侥幸，因为没有打开那个盒子，所以我可以尽情想象里面的东西，可是现在我看见了，里面什么也没有。”
“你以后也不要联系他了。”顾邵青说，“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车子煜沉默了几瞬，问：“那你之后打算怎么样？总不会孤独终老吧？”
“不至于，我还有我妹妹。”顾邵青顿了顿，又说，“又或者，我就回去吧，也不至于弄得我们现在这番局面。”
他没有具体指出来，但车子煜已经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听见顾邵青这么说他其实挺不是滋味的，诚然，他们游戏维权的事情想解决的最好办法就是找顾邵青他爸帮忙，可是谁也没有资格要求顾邵青这么做，这是他的私事。
车子煜说：“别这么说，或许觉迹其实也还不错呢。”
顾邵青只是笑笑，又自顾自道：“不过他现在又有一个宝贝儿子了，想必也不稀罕我了。”
顾邵青家里的事情车子煜算是知道的比较清楚的，因为他们是大学的同学，而大一的时候，顾邵青家里出了很大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