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累无辜的人被愚弄,伊莎贝拉十分过意不去,况且那位受惊吓的妇人头发花白,脖颈松弛,明显是位老人。
“您没事吧?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伊莎贝拉满怀歉意,赶上前询问。翻倒在老妇人身上的女仆在伊莎贝拉赶到之前已经直起了身,不住鞠躬道歉。妇人在交错的赔礼声中抬起头来,她居然生了一张与发色皮肤迥异的年轻的脸,看上去绝对不超过四十岁。伊莎贝拉怔住,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妇人瞪起她藻绿的眼珠子,嘴角下撇。真是位厉害的夫人,伊莎贝拉绷紧神经,妇人的语气让她回想起嬷嬷训斥自己又没做好针线的情形。
“你在干什么!教养良好的帝国小姐绝干不出这种事来,绝不!”您瞧,一模一样,只要稍微改变一下国籍。妇人气呼呼地抬高身子,露出松弛的乳房。伊莎贝拉移开目光,视线里都是赤条条的女人,她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儿,索性盯着墙边腰垮竹篮的水精灵玲芙。在赤裸的活人和没穿衣服的雕像之间,选择后者显然再正常不过。岂料这样的举动火上浇油,妇人拍响大理石长凳,大声纠正:“你往哪里看?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吗!”伊莎贝拉迫不得已转回头。她手足无措,始作俑者倒不惧怕凳子上的严厉妇人。那位被绯娜捏过屁股的年轻女子踮起脚,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绯娜似笑非笑,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推远,款款走下台阶。
“我们跟她开个玩笑,没料到波及到您。我亲自给您赔礼道歉,您看如何?”绯娜微笑,妇人似乎被她迷人的神韵给震住了,一时接不上话。绯娜从容走过来,捞起矮几上的橄榄油瓶。妇人的仆从连忙低头让开。绯娜取代她的位置,单膝跪在长凳上,将橄榄油瓶倒扣在掌心。直到这时,妇人才反应过来,摆动双手连声推辞。
“殿下,绯娜殿下,万万使不得。老臣,老臣没发现殿下驾到……”
“浴池里还分什么殿下臣子。”绯娜将手上的橄榄油抹开,啪地一掌打在妇人后腰,伊莎贝拉亲眼看到她松弛的肥肉抖了三抖。灰发妇人抬头向后打量,她双手撑住长凳两个锐利的尖角,喉头动了又动,既不敢放心享受,也无力阻挡公主殿下的美意。于是她只好冲伊莎贝拉发火——起码伊莎贝拉是这么认为的。
“愣着干什么?还不弄弄屁股上的脏油?”
经她提醒,右侧臀部还真痛起来,活像被人踹过一脚。伊莎贝拉顺手摸了摸,抓到一手褐黄的油渍。她捻了捻手指,惊觉:我的浴巾呢?!
伊莎贝拉大感窘迫。她收起双臂抱住前胸,在一片年轻女人的笑声中慌忙转过身,只想逃回更衣室。不料只走出一步,便迎头撞进另一个人赤裸的怀里。她垂着头,不敢去看,一面道歉,一面企图从她身边绕行过去。来人按住她的肩膀,将一块湿漉漉的白布递到她面前。“在找这个?”她的声音太熟悉,伊莎贝拉抬起眼,正对上克莉斯那对金色的眸子。
第151章 与克莉斯共浴
噢, 我的诸神老天以及祖奶奶呀——
伊莎贝拉一动也不能动,恨不得昏过去一了百了算了。如果与暗恋对象遭遇的糟糕情形有一百种的话, 那么眼下的糟糕程度绝对比它们加起来还要多。克莉斯面无表情展开浴巾,有条不紊叠起来,在自己面前,一丝不挂地。伊莎贝拉拥着双乳,猛然意识到这样的姿势会令中间的那道沟变得深刻显眼。对于帝国人来说,好像是什么性感的标志。性,感。伊莎贝拉默念这个词儿,口中卷过一阵急切的干渴。
我到底是放下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就这么抱着?好歹能挡住……能遮住什么呀……伊莎贝拉不安地挪动双脚, 地砖的触感温热滑腻, 双腿之间冷飕飕的,她现在, 可是全身上下空荡荡的没遮没拦啊。最要命的, 是在克莉斯面前!
噢,我的诸神老天以及祖奶奶呀……
伊莎贝拉双脚打颤, 脑门发热,快要晕过去。她并拢双腿, 曲起膝盖, 活像这样就能挡住羞人的部位似的。
“弄脏的地方裹起来了。”克莉斯向她展示叠成三角形的浴巾。谁还有心思考虑一块布呀!伊莎贝拉心中大骂。她的冷面骑士完全不解风情,看不出她有多么窘迫, 反而凑上来,将叠好的浴巾搭在她腰臀之间,慢条斯理地系起来!
这么侧着系,什么也遮不住吧?伊莎贝拉偷瞥了一眼,脸上强作镇定, 心中哀嚎不断。
“把手放下,自然些,她们就不会看你了。”克莉斯对她耳语。她吹出的气息喷到伊莎贝拉耳朵里,教她汗毛倒数。古怪的感觉一波接一波,流遍她全身。伊莎贝拉头脑发昏,也不知自己是答应了还是呆住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距离案发地十步以外的地方。艾莉西娅跟从地下钻出来的一般,双脚大开,站在绯娜与虎牙一行人中间,面色不善。先前跟绯娜神态亲密,甚至被她捏过的女子抛出个戏谑的浅笑,食指绕发作出做作的妩媚神态。
“殿下另有要事的话,我们不介意邀请艾莉西娅爵士一起找找乐子哦。”说完,她眨眨眼,抛出一个飞吻。女孩堆一下子笑起来,有人高声吆喝,“来嘛,一回生二回熟。艾莉西娅爵士您也算久负盛名,可不要叫我们失望唷。”
这群家伙过于不知廉耻,伊莎贝拉再不谙人事,也明白过来。还好没跟她们一起。伊莎贝拉暗自庆幸。虎牙妹完全不了解奥维利亚人的习惯,仍然乐呵呵望着她,冲她挤眉弄眼。伊莎贝拉一阵害怕,将手臂收得更紧。
“走吧,我们离开这儿。”
“可是殿下……”
“公共澡堂里面,暂时不侍奉君主也是可以的。”克莉斯转过身,虎牙妹一下子被她高挑的身形阻挡。克莉斯的……真该死,你在干什么?不能盯着人家的身子瞧,这么做,跟偷窥姑娘洗澡的下流男孩有什么两样?可我,我也是女孩子呀。
奥维利亚教给她的人生经验又一次走入死胡同。一片混乱中,一只手摸上伊莎贝拉的手腕。它温热,在潮湿的澡堂中出奇的干燥,掌缘棱角分明的坚定将伊莎贝拉的手掌裹住,拉到腿侧。
“另一只也放下,大方点儿。”克莉斯低声说。伊莎贝拉虽然不情愿,理智上也赞同她。你越是担心自己出丑,就越难避免举止古怪。
“怪异与杰出都是与众不同。对于前者,人们嘲笑、排斥;至于后者,人们狂热追逐,暗地里排挤。”
道理说得呱呱叫,可人家是头一回被这么多人看到身体呀!
除了任由她拉着,伊莎贝拉想不到别的和她交流的办法。克莉斯头也不回,沿着池边濡湿的地板径直向前走去。
你要去哪里,你倒是说出来呀!这样漫无目的地走,是在游览吗?伊莎贝拉空闲的手臂悬在半空,有心挡住令人害羞的部位,又认同克莉斯的道理,到头来半遮不遮,旁人的观感暂且不论,自己的手臂倒先开始发软。
豁出去了,放下?伊莎贝拉环顾四周。池边不算拥挤,但人数绝对不少。女人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相互涂抹橄榄油,或者并肩坐在长凳上,一面享受仆人的按摩,一面低声交谈。水池里同样很少见到落单的人,两位女士肩并肩坐在池边,一张金属托盘不知以什么装置固定在她们面前,酒杯是银子做的,一位暗金短发的女士瞅了一眼干涸的酒杯,哗地从水里站起来,转身撑住池壁,爬上岸边。
“唷,好久不见。”她扬手朝克莉斯打招呼,透明的水线顺着她锐利的胳膊肘滑落。
天呐,她们居然认识?如此坦诚的交谈,不好吧?但愿克莉斯没有听到。不,那不可能,她的耳朵一向太好使。最好她心情不好,跟冷冰冰地对我一样,不想搭理金头发。没错,就是这样,你现在心情不好,你没空理会她。
克莉斯的心可能是聋的,耳朵显然没有。她停下来,冲女子点点头。
“坎蒂斯学士。”标准的克莉斯式冷淡回应。
坎蒂斯并不介意,回以友好的微笑。“我昨天才结束封闭研究。听说了你的事,他们对你太不公平。”
克莉斯缓慢放下眼皮,伊莎贝拉以为她会露出些许悲戚的神色,哪怕一丁点儿也好。然而她冷峻的脸上只有平静。伊莎贝拉咬住嘴唇,一股怒气没来由地钻了出来,她忍不住插嘴。“哪有什么公正,不过一次草率的判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