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女孩表现出来的生人勿近,他似乎丝毫不畏惧,一味笑嘻嘻地偏头看着她,正好奇又渴望地向她探着小手。
叶明哲指腹摩挲着照片上稚嫩的自己,双目微垂,眼中漾起一丝怅惘。
这是叶安歌刚被接到叶家,他们拍的第一张照片,也是他俩这么多年来唯一一张合照。
虽然叶安歌以为这张照片已经被她成功撕掉了。
*
从小到大,其实不止一个人或明着或暗着提醒叶明哲,叶安歌是个他爸爸在外头的私生女。刚开始他不明白那个是什么意思,那些“好心”的大人为了让他明白,就一直解释念叨,直到他彻底明白。
不过他并没有让那些大人看到他们想看到的画面。即使知道叶安歌身份的特殊,他对她一直是很友好的。
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父亲的授意,但更多的则是他自发的行为。
当然,在这其中,他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困惑。
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姐姐永远对自己脾气那么差,就像不理解为什么父亲对着这个姐姐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卑微愧疚。
后来的后来,待他带着这些困惑长到二十岁,在这个父亲认为自己是个理智的成年人的年纪,他终于向父亲问出了这些问题。
被突然问及,父亲起先是极为惊愕,而后面色变得有些复杂。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总之是磨了好久才勉强说了些叶安歌当年的事情。
说她母亲是个优秀的舞蹈演员,他当初离开她的时候也并不知道叶安歌的存在,后来因为叶安歌的母亲出了事,他才着急地将叶安歌接了回来。
不过,叶广坤当时给出的这个说法只解了叶明哲的部分疑惑。他敏锐地发现父亲并没有告诉他全部的真相。
至少没有阐明叶安歌在接回叶家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接受心理治疗的原因。
想到这儿,叶明哲抚了抚照片皱起的一角,小心地又将它放回到抽屉里。
“小方,进来一下。”
接到电话,助理又快速地推开门,跑了进来。
“有什么吩咐,老板?”
叶明哲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丢给了他,将领带重又系好,站了起来:“把它交给公安局。”
小方看了眼熟悉的文件,怔了怔,试探地问道:“您这次真的下决心了吗?”
这份车祸调查的文件已经摆在叶明哲办公桌上很久了,而且看样子自上次看过一眼后这个文件就再没挪过位置。
这会儿他拿在手里,还能感受到上头浮着的薄灰。
很明显,自家老板一直在犹豫。
叶明哲点点头:“嗯,这件事你负责盯着。跟他们说,可以一直往上查。我们这边都会配合。”
闻声,小方了然地应道:“是,老板。”
待又理了理发皱的西装,叶明哲最后看了一眼文件,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父亲的苦衷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一味的忍让并不会让自己的姐姐就此停手。
而且无论什么感情,一旦突破了法律这条界限,那也就再没有继续维护的必要了。
*
与此同时,在瑞祥医院某VIP病房内。
伴随着一阵略微急促的气喘,病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嘴巴不停地抖索着,在小声且低沉地念着什么。
仿若是在念一个断断续续的咒语。
一旁正在调整输液瓶的护士刚好捕捉到这一画面,面上一喜,赶忙小跑着冲了出去:“医生,病人醒了,病人醒了!”
半晌,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待大略检查了一番叶广坤的身体状况后,他的面上先是一阵欣慰,但紧接着似想到什么,他的面色又登时变得有些凝重。
“医生,病人好像一直在说些什么。从刚才醒来就是这样。”还是刚才发现叶广坤醒了的那个护士。
闻声,男人将笔插到衣兜上,低下头侧耳去听。
待勉强识别出了话里的内容,他凝重的面上又添了几分纠结为难。
末了,他轻叹了口气,抬起身来,走了出去,自顾自摇头嘀咕:“是个好父亲,可惜你不知道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儿可一直想要你的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0章
晚上七点。
“醒了?刚才醒的?”叶安歌扶着耳机淡声问,看着前方隐约闪着亮光的别墅,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方向盘。
“是的。医生那边刚给我打来的电话,说是叶董突然就睁眼了。目前状态还好。”电话那头是赵明的声音。
“嗯。”叶安歌沉吟了半晌,边启动着车子边继续说道,“跟医生说,计划变了。暂时不需要动手,先让他给我继续睡着。而且,注意,不要让其他人尤其是叶明哲发现他已经醒了的事实。”
“是。那我们要跟方虎那边沟通一下吗?”
“不用。方虎那边我亲自去说。你现在给我盯住叶明哲,然后等我命令。”
“好的,叶总。”
待通话结束,叶安歌又很快地给顾云清拨了通电话。
通话内容很简单,只说了自己今晚可能晚些回去,让她不用等。
顾云清也没多问,一如往常地应着,但答起话来带着略重的鼻音,像是感冒了。
看来真的是身体不舒服。
闻声,叶安歌略顿了顿,不过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关心的话,径直挂断了电话。
*
夜凉如水,所有有颜色、有生命力的东西似乎都被浓稠的黑暗同化覆盖了。原本喧嚷的世界变得安静单调,但往往这种时候,也最适合寻找猎物。
叶安歌的白车隐在一堆葱茏的树木中,在一条不甚宽敞的小道上颠簸着。
末了,待看到熟悉的石制别墅,她这才慢慢放缓了车速,停了下来。
眼前的别墅内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些许吵嚷的音乐声。除此之外,还能听到男人夹杂着粗话的交谈声。
叶安歌手扶在门把手上,闻声微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瞬间的阴狠。
但在扑进门内的光亮时,她又很快端上了惯常戴着的笑容面具。
“方总,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
话音未落,原本还大喇喇在沙发上翘着腿的方虎和光头男不约而同地地收了脚,噌地一下站起身来。
“习惯习惯。”方虎一面快速给光头男使了个眼色,一面快速地迎了过来,双手握住叶安歌的手,说道。
不一会儿,原本充斥着音乐声的别墅瞬间安静了下来。片刻过后,光头男重又回到方虎的身边站着。
见状,叶安歌利索地收了手,巧妙地避开方虎,走到沙发前。
“习惯归习惯,但您是不是忘了我的嘱咐。”说着,她抬起衣袖掸了掸沙发,掸得极为细致小心,仿若上面粘附着什么厚厚的脏东西。
听到话,方虎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紧张地垂握着手。
但紧接着见着叶安歌的动作,不知怎的,他滑到嘴边的道歉就变成了阴阳怪气的狡辩:“瞧您说的。我们也没乱动什么东西,就是坐了坐沙发和床。这人累了,总得找地方歇歇脚的。”
“那音乐呢?”叶安歌的头发因着低头垂在她的面颊两侧,只听得到一声反问,却让人辨不清她说此话时的表情。
方虎听罢一阵发窘,倒是刚关完音乐的光头男人忍不住出声呛道:“不就是一个破沙发,坐一下又不会死?有必要在这儿小题大做吗?”
而且这上面还有一块表皮都裂开了,怎么看上去都是只配丢到垃圾桶里的玩意儿。平日里见惯了奢侈高档的家具,他被惯得已经对这种级别的东西看不上眼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方虎明显感觉到叶安歌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停。
他赶忙用手肘推了推光头男,一连使了好几个眼色。
“叶总,我手下这人没什么素质,嘴欠得很。但我们绝不是说您不好。您能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冒着大风险收留了我们。我们哪儿敢嫌东嫌西啊。”说着,他又假模假样地踹了光头男一脚,“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还不赶紧跟叶总道歉!”
光头男揉了揉被撞疼的手臂,又是抖了抖被踹到的大腿,被自家老板使了几个眼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嘟囔着:“对不起,叶总,我有眼无珠。您千万不要怪我老板,要怪就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