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秦飒垂了垂眸,笑了。
半晌,她抑着嘴角过于洋溢的笑意,答道:“早上好,姐姐。这会儿的空气确实不错。”
许辞一怔,下巴一低,也跟着笑。
嘁,爱逗人的小屁孩。
不过,也挺好哄的。
*
“听歌音量太高对耳朵不太好。”
“我知道。但这首歌。”秦飒重又抬眸,嘴角噙着笑意,“我太喜欢了,没有办法。”
说这话时,她望向许辞的双眸灵光潋滟,像隐着一池荡漾的春水。
明明是在说自己爱听的歌,但无论是她的表情还是语气都像是在表达另一种意思。
见状,许辞假装淡定地撩了撩耳边的乱发,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确实。刚开始遇到一首歌,可能一秒心空,火速收藏下来恨不得一直循环听。但往往不用很久,你就会发现这首突然喜欢上的歌又没那么好听了。然后取消收藏,从歌单删除,就此忘记。正所谓,来得快,去得也快。”
歌是如此,人也可能是如此。
而她的这些话也不仅仅是说给秦飒听,也同样是在问自己。
其实她这么多年单身也有另外一个原因。她总觉得,全身心地爱一个人是一场风险极大的豪赌。只因为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身心俱疲。
所以,她对另一半的要求立得一向很高,基本在与人相处初期就能排除掉一大部分人,及时止损。
但世上所有的人与事都怕遇到个意外。
正如她是这个异世界的闯入者一样,秦飒也是她精神世界的闯入者。这个陌生又隐约有些熟悉的女生不知不觉,突兀地、强横地开始在她的脑袋里头频繁地“兴风作浪”。
搅得她心脏现在也变得不安分。
许辞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一场豪赌开始的预兆。
但这些情绪似乎来得太快了。不论是她的还是秦飒的。
*
闻声,秦飒凝眸意味深长地看了许辞一眼,沉吟了半晌方应道:“什么事情都不是永恒的,变化一直都存在。对一首歌可能突然一下子喜欢上,之后听久了那股喜欢的感觉会慢慢减少直至消失。这一点我与大多数人一样。”
许辞听罢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开始减少。
她状似不在意地扯了扯罩衫,面上端得淡定,心里实则已经在倒数关窗的时间了。
秦飒似乎浑然不知对面的心理变化,还在说:“我也会让它从我喜欢的歌单里彻底消失。”
Double kill。
“就像你说得来得快,去得也快。喜欢就是这样的。”
Triple kill。
“但它会是个例外。因为它会出现在我最爱的歌单以及......婚礼歌单里。”
许辞抬眼,满血复活。
这一番你来我往的试探,对她来说,结果还算满意。
她将手心里渗出的冷汗几不可察地擦到罩衫上,撩了撩头发略撇开眼,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窗沿,轻声问:“所以,这首值得你加进婚礼歌单里的歌叫什么名字?”
“她就是......”秦飒挑眉看她,“暂时不告诉你。”
......
许辞咬了咬唇,抬眸瞪着正笑得促狭的某人。这人知道自己的意思,但就是不说。
“嘁,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听呢。好了,困了,拜拜。晚安,再见!”
说罢,置气地甩了甩头发,一把合上了窗户。
那力道及气势,不像是在关窗,倒像是在打人。
见状,“罪魁祸首”秦飒左手拄在窗沿,轻摇了摇头,笑得格外欢畅。
哈哈可爱。
这样的姐姐真是太可爱了。
末了,她对那扇紧闭上的窗户悄声呢喃了一句“晚安”,略抻了抻酸胀的腰,将右手里已然被搅成一团乱的耳机线丢到桌上,关上窗也回去补觉。
这下子,她们应该都能睡个好觉了。
*
许辞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下午五点,她才被王妈的敲门声吵醒。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挠着蓬乱的头发,迷迷瞪瞪地从床上坐直身子。
“我睡了这么久吗?”
“可不是。”王妈垂手立在床边,殷切地递了杯白开水给许辞,“我早饭来叫您,您就是没应。中午喊了您,您就含糊地叫了声‘不吃’。我想着这都五点了,您还睡着,怕不是身体哪儿不舒服。我就来敲门......”
王妈这个人形话匣子只要自动开启,要是没有人为阻止,她能一直说到她小时候吃饭噎着的事。
见状,许辞右手一挡,立马做了个“停”的手势:“王妈,我就是昨晚看书熬了夜,所以睡到现在而已。”
王妈自是毫不怀疑:“那晚上您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您做。反正今天家里就您一个人吃饭。”
许辞穿上外套,听罢一阵奇怪:“就我一个人?她......他们都不在家吗?”
“是啊。先生今天又得在公司加班,小泽说是去朋友家参加派对去了。”王妈悠声解释道。
这些都不是许辞想听的。
许辞眼睛转向别处,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秦飒呢?”
“她啊。”提及秦飒,王妈嘴一歪,话里带了点阴阳怪气的调调,“匆匆忙忙地出去了,说是要回家拿点东西,很晚才会回来。那个房子都成凶宅了,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可以拿的。”
都来到许家了,还要回那个破烂老家拿东西,要是让先生知道了,肯定会又以为她对这小妮子不好。
闻声,许辞的动作倏地一停。
末了,她将外套的最后一个扣子扣上,转过身直视着王妈,声音里带着少有的严肃:“王妈,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说小飒的坏话。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小姐你......”王妈微张了张嘴。
“你要是再说一次,我就少吃一顿饭。”许辞拿出了杀手锏,“我认真的。”
有些人自己可以骂,但别人绝对不可以。更何况是她自己都不舍得骂的人。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王妈缓了好一会儿才合上自己的嘴,恨不得在嘴上塞个封条的标志,“您为了护着她,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及了。我哪能再说什么。”
许辞这一下直接打在她的痛点上。秦飒再怎么让她心烦,都不能抵得上许辞的身体重要。
但要是以后这小妮子对不起小姐这番好意,她不仅要说,还要指着秦飒的鼻子大声说。
听罢,许辞面色稍缓,轻柔地拍了拍王妈的肩膀,恢复了笑容:“好了,王妈我突然想喝您小时候常给我煲的皮蛋瘦肉粥了。我们晚上就吃这个怎么样,咱们俩一起吃?”
适当高压,适度怀柔。
果不其然,王妈一听到许辞主动说想喝她做的粥,当下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开心地搓了搓围裙,马不停蹄地往厨房里跑。
“好嘞!我这就去做,去做!”
那架势恨不得像变戏法一样快速变出来,立马送到许辞的嘴里。
“我不急,您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0章
夜凉如水,墨黑天空中缀着点点繁星。
秦飒穿着单薄的卫衣,沐浴着昏黄朦胧的灯光,沿着蜿蜒的街道不紧不慢地往远处的三层别墅走去。
周围静谧无声,显得她耳边萦绕着的声响愈加清晰。
有记者诱导自己说出所谓的真相的问询声,有母亲那边的亲戚与自己争执时的尖叫声,也有父亲在狱中对自己叫嚣着“背叛者”的怒吼声......
很清晰,也很吵很杂。
十九岁其实对她来说是个重大的转折点。几乎所有的不幸全都聚集在这一年,也是之后她彻底堕落的起点。
她埋怨过这些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到她身上,但除了承受别无他法。她也不是没想过投奔死亡,但那终究不符合她的心性。
毕竟说到底那种方式并不是解脱,而是懦弱者的逃避。
这些事她前世就已经经历过一遍。如今重新再经历一遍,自己就像是一个彻底的旁观者,连表露正确的情绪都做不到。
她不会也不想让自己沉浸在这一堆负面情绪里。既然幸运地重生了一次,她想让自己好好活一次。
爱自己想爱的人,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受任何人的驱使。
想到这儿,秦飒略晃了晃脑袋,看了眼时间后搓着双臂,脚下的步子逐渐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