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此剑乃信物(72)

“你放心,他们只对你的项上人头感兴趣。”

“本官勤恳爱民,到底是何狂徒如此大胆……”见女人没有搭理,林知府压下心头困惑,又道,“早知如此,为何不提前通知我,非得等这帮凶徒冒充我府上杂役混入我府上之后……”

“林大人,你该庆幸你这脑袋还有点用,你知不知道这要钓的大鱼是什么人?”女子将翘起的腿放下,一脸不耐烦。螭吻先前并不是与林知府说笑,她是真的紧张,才会如此不苟言笑。

林知府睁大了眼睛,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堂堂一州知府竟被当作了诱饵,“荒唐!本官乃——”

屋顶传来几声极轻微的响动。

林知府吓的一下子死死闭住了嘴,脖子缩的几乎不见,一双三白眼怯生生地往屋顶瞥去。在崩溃边缘的他把目光投向唯一的救命稻草,抬腿就往螭吻那边靠去。

“别过来。”螭吻毫不客气,抿了抿唇,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桌上那突然抖动了一下的烛火,“嘘,他拔刀了……”

“刀”字未落,刀气已入,将屋内所有烛火齐齐灭掉,男人的惨叫声极不成调地响起,一声接一声,拉得又臭又长,响彻整座府邸。

“给姑奶奶闭嘴!”

刀气汹汹如雨,频频闪避的螭吻再也受不了那兀自鬼哭狼嚎的知府大人,脸色铁青,抬手对着他的后脑就是一记,让他直接昏死过去,紧接着又是一脚,把不省人事的可怜知府塞入了桌下。

一时间,耳根清净了许多,刀气在黑暗中的轨迹也更加清晰。待这阵狂洒的刀气如狂风席卷而过,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可怜的林知府早已是掩埋在残骸当中。

门哗地一声被踢开,绿衣女子提剑轻巧跃入院中,与刀客隔着四丈距离对望。

“姑娘好身手,方才那般刀气竟是浑然不沾身。”

螭吻轻哼了一声,“梳好的头发被你弄乱了。”

没想到传闻中的蝎心剑主人一开口竟是小女孩生性,东流眼神一抬,果见她头顶斜插的珠钗竟是歪了歪,几缕青丝垂下,更显妩媚。

“今夜要杀人,此时再与姑娘客套,尽是废话,难免显得虚伪。”东流一动不动地望着螭吻,食指在刀柄上轻扣,“先前我已出刀,姑娘接下了我的刀,现在,就请姑娘出剑吧。”

螭吻的神情微妙,似笑非笑,“没想到,你说起话来倒并非那般凶神恶煞。”她顿了顿,打趣道,“而且剃了胡子,模样也英俊多了。”

“姑娘请出剑。”

“你不问我名姓,实乃小觑我。”

“……”东流眯了眯眼,“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你能记住吗?”

“为何不能?”

螭吻明艳一笑,像个不谙世事初入江湖的莽撞少女,“我叫柳蝎心,这是蝎心剑,你可看好了。”她腰身一侧,软剑如柳叶一般飞旋着刺出。

霎时间,绿光夺目,满院青幽,宛如盛夏深林。满目绿光如风拂柳叶,悉数朝东流倾泻而去,眼看着就要把他整个人包裹,然而绿光又在眨眼睛收缩,最终凝聚成了一点剑芒。

惊鸿一瞥。

东流被这点剑芒刺痛了神思,只觉脑中钻心的疼痛,同时扬刀劈出。

剑尖刺上刀身,发出极为刺耳尖锐的长音,两人心脉皆是被刀剑一震,各自退了数步。然而那一片幽绿却是如潮落般后退,往螭吻腰间收去,蝎心软剑再次回到了螭吻腰间。而她的脸色则苍白了几分。

“蝎心剑名不虚传。”东流神色从容。

螭吻脸色依旧苍白,低声道,“使得这般大开大合的刀的男儿,没想到如此工于心计,把我们神武阁引得团团转……要我看,今日这姓林的草包,根本不是你的目的。”

螭吻语调不起波澜,听不出到底是讥讽还是赞赏,她顿了顿,似下定了决心,幽幽道:“那日追杀李无恨的……果然是你……”

东流依旧是面无表情。

“你是故意没有了断他的性命,留给我和睚眦……”

“你的同僚杀了很多人,不差这一个李无恨。”东流顿了顿,“我帮你拦下了嘲风的告密,还让你取而代之,你明知有陷阱而任由嘲风踏入,不会要在今日,同我说起同僚之情吧。”

螭吻冷哼,“自然不是,我只是好奇你的计划罢了。”

“道理很简单,我杀李无恨,不过想要沈家那位下山而已。”

螭吻一惊,“沈放?他春秋十九尚未习得,能有什么能耐?你还指望他们拥霞山庄能与你们这帮乌合之众联手对抗朝廷?”

“柳姑娘拿钱卖命,何必关心这么多?”

“我拿钱办事而已,并不卖命,我打不过你便逃,若是能带回去有价值的信息,那就再好不过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傻子才做的事。”

螭吻冲东流盈盈一笑,“更重要的是,你的敌人,并不是我。”

院外骤尔响起一阵又一阵急促低沉的犬吠。东流一听便知道这不是坊间看门护院的狗,而是训练有素的军犬。培育、训练凶猛嗜血的狼犬上战场,是西凉古有的传统,没想到,灭了西凉之后,大梁果真是尽收精华为之所用,把军犬培育之法也学了过去。

他已然看见屋脊上多出了五六个黑影,黑影低伏,一动不动,却有着天罗地网般的极大压迫感。

他手按刀柄,同样一动不动。

紧接着,远处几声惨呼声渐次响起,其中所蕴含的痛楚竟比先前林知府的叫声更为悚然。哪怕叫声已是扭曲变形,东流还是听了出来,那些遭难的都是他寸草的兄弟们。惨叫声戛然而止,结束得干脆利落。

东流闭上了眼,似在极力忍耐着精神上的某种刺激,又倏地睁开一对虎眸,扫视了一圈屋顶,同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自己胸腔里多了一股染血的铁锈气息。

他面朝东首,胸膛缓缓起伏,沉声道,“大梁来将何人?西凉呼延东流在此!”

就在这时,屋脊上所有的黑影猝然飞起,数不清的羽箭从黑暗中朝他飞来。东流面带冷笑,丝毫不惧,竟是狂啸一声,横刀扫出。

刀气荡进箭雨当中,一支支顿时乱做一团,在空中彼此相撞,失去了飞势。

“出来!”东流大喝一声,飞身上了屋脊,一手便抓住了最近的那名黑衣人,一掌拍上他的头骨,只听闷声一响,那人应声断气,软软地滑落进院中。

其余人见到东流这等能耐,但却没有想逃,反倒是争先恐后疾奔向了他……

螭吻走到檐下,避开那洋洋洒洒的从天而落的血雨,她并非袖手旁观,若是东流露出破绽,她必然会乘机而上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她一直没等到那样的机会。

院内的死人渐渐多了起来。最后一个黑衣人躺下之时,东流落入院中,目光再次回到了东首。

虚掩的门外,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紧接着,一柄红缨□□入门缝,带出一名身着黑铁铠甲的男子。

来者眉宇硬朗,嘴角微微下撇。一时间,东流仿佛看见了十年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

“杀你何须用将,裴啸之奉圣人命,在此等候你多时,今日,亲自捉拿西凉贼子呼延东流。”这般杀气蒸腾的话刚说完,他的枪尖已贴上了那个神情桀骜的刀客。

就在同时,偌大的豫州知府宅邸,四面八方,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呼喊声。一轮又一轮的砍杀,在各个院落里反复上演着。

设伏许久的士兵们围上了猎物,一下又一下,挥舞刀剑枪矛,直到鲜血沾湿了他们的手,手心湿滑地握不住兵器。而那些猝不及防,还穿着杂役服的猎物,披头散发、千疮百孔地在地上抖动,有的挣扎着想要与对方同归于尽,有的人则是神志不清地满地乱爬,口中喃喃有词,若仔细听,只能听清“北荒”二字。

厮杀得昏天暗地,血透甲袍,而当一切复归于风平浪静时,月色下,一片血红的死寂,却夹杂着细微如哨音的风声……

“这是……”裴啸之牙关已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立枪在地,仔细辨认着这渐长的风势,浑然不觉虎口上的血已抹到了他珍爱的□□上。

东流眼眶泛红,神情高昂,模样如狂如魔,“我杀性起了多次,若不是想见识你五年后的枪法,心有不忍,你早已是个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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