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此剑乃信物(43)

刚刚那几声狼嚎难道让庄离想到了什么,才这么冒失地出去?她缓缓踱到窗前,双手抱胸。

“这个叫庄离的,其实跟沈放也是貌合神离……等等,”她顿时失笑,“我为什么要用‘也’。”

南宫芙云毫无防备地站在窗后,颇为好奇庄离方才在这人站了这么久,偷偷摸摸地在看什么。

她怀疑庄离对那白雾所了解的比他告知沈放和自己的要多得多。

莫非,庄离跟北荒的人有关?南宫芙云嘴角微微一撇,似乎自己刚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东西。

她一向不喜欢太过野蛮的北荒人。

冲动,野蛮,拳头永远在脑子前面——也许这能说明为什么他们敢长驱直入,一路南下到澜州。

她低哼一声,抬手摸向窗缘。门窗被推开的声音同时响起,是沈放回来了。

“庄离人呢?”

南宫芙云未来得及回答他,隐隐听见由远及近的咻的一声。她只看见一道白矢破雾而来,下一刻,她的胸口便插上了一把尖刃!

她轻呼一声,踉跄着后倒了几步,旋即抓住了一旁的柜子,稳住了身形。

“是无相楼的人?”沈放虽是一直提防着南宫芙云,甚至本是有以她做诱饵吸引南宫负云前来的打算,但是见她受此重伤,也不免语露关切与担忧。

他上前看清了伤口位置,一时竟无言安慰——受了这种伤,几乎是必死无疑。

然而,南宫芙云面色虽是苍白,目光却是沉着依旧。她盯着自己胸口那枚尖刃,似感应到了沈放投来的怜悯的目光,抬眼冲沈放淡淡一笑。

一瞬间,沈放几乎就要拔剑而向——莫非是苦肉计?

察觉到沈放面色的骤变,南宫芙云连忙道:“唉,死不了,瞧把你吓的。”她发出一声嗤笑,“可惜了,不是无相楼的人干的,不然沈公子岂不是要把头割下来给南宫负云当凳子坐。”

说完,她松开捂住尖刀底部的手。

那儿确实有一把尖刃,尾部捎着一片白羽。然而,除了凶器四周本该染上鲜血的衣襟却是干净如初。

沈放脸上闪过一丝自嘲的神态,旋即恢复正常,“看来又是我多虑了。”

“你不会怪我没有一开始就就告诉你吧,可是,我很想瞧瞧你的反应啊。”南宫芙云神情带着几分小孩子气,“还不赖,至少在你以为我要死的时候,不是冷漠无情的。”

沈放想到昔日曾听过的一件十分坚固的防身之甲,据传流失了多年,被一上京赶考的书生偶然于深山老林中一山洞拾得,后被无相楼高价收入。

“是玉玲珑?”

“好见识,确实是西凉公主曾穿过的胸甲玉玲珑。”南宫芙云站起身,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放,任由那尖刃立在胸前,不急着取下。

而沈放的目光却是穿过了她,落在了那扇窗前。

此时的雾气,似乎要淡了不少,他隐约可见稀薄的月光穿透,勾出缕缕银边。

“方才发生了什么,庄离为什么要出去?”

南宫芙云又是轻笑了一声,“你不担心是我杀了他藏在这里某处?”

“你没有杀他的能耐。而且他对你不似你以为的那般毫无防备。”

他似想到了什么,神情似笑非笑,带着几分寒意。

“你有话要说?”南宫芙云问。

“我知道你跟车夫之死有关。”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无相楼的人追杀我,连累了那个可怜的人——”

“不,南宫姑娘,”沈放打断了她的话,缓缓道,“我知道是你下的毒,你杀的他。”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面对沈放的审视,南无宫芙云感到一股形的重量压在了自己身上。

她神情无异,喉咙却开始发干 。最终,她咧嘴一笑,“可否告诉我,你的理由?”

“那般细微的伤口,我和庄离近身搜查时都颇费功夫,为何完全在你的预料当中?”

“别忘了,我曾躲在车厢中等你们,与尸体待过一段时间。何况,我也熟悉无相楼杀人的手段。”

“你在漆黑的车厢内将死了好一会儿的车夫抱起,凭借过人的视力找到了后劲的伤口。”沈放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嗯,勉强可以解释得通,就当在下误会了姑娘吧。”

这般敷衍的回答让南宫芙云一怔,咬了咬唇,终究是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你听见了狼嚎么?”

“有狼嚎,但不一定有狼。”

南宫芙云的眸子转了转,“你也觉得是幻术?”

“你对幻术了解多少?”沈放不答反问。

“很多年前,南疆、北荒、西凉都曾有会幻术的高人的踪迹,但是并不清楚是同一批人,还是各自的发源。不过,反正我活着的这些年,还没遇到过真正的幻术高人。”

“你问这些,莫非是想从我这旁敲侧击出那位庄公子的一些秘密?”南宫负云笑了笑,“方才,他确实是听见狼嚎声才溜出去的。”

沈放沉吟了片刻,“除了些基础身法和轻功,你还会什么?有擅用的武器么?”

南宫芙云一怔,不明白沈放的意思,摇了摇头。

“你会用剑么?”

“略会。”

话音刚落,就看见沈放从背上取下一柄剑,不容拒绝地塞进了她怀里。

“荒雪剑,加上你身上这玉玲珑,应该可以保得你一命,我想你还有别的能处,别让我失望,莫死在你哥以外的人手里。”

“只是暂时借你一用。”沈放强调道,“借的,明白了?”

南宫芙云失笑,目光古怪地看着手里的古剑,“你要去这浓雾里找他?”

沈放没有回答她,把窗关好后头也不回的出了门。房间里再次只剩她一人。

“真是莽撞。”她低声自言自语道:“时逢夜雾,若是听我指点几句,或许能少吃点苦头。”

南宫芙云抽出剑,打量着那齐整的断口,“果然是断刃了,不然,这柄剑,至少可以做个很划算的交易,在乱局中平衡下与那帮人的关系。”

她的嗓音渐渐有了变化,一字比一字沉,一字比一字哑。若是旁边有人听着,此刻定然毛骨悚然,起了一身冷汗!

“不过,就算是断刃,倒也是价值不菲了。”

“一柄凶剑可是比寻常的宝剑更能吸引某些奇奇怪怪的买家……”

到最后一句时,她的音色已经完全是个年轻男子的音色!

她小心翼翼的比划着剑刃,不无赏识之意,同时,另一只手抓住胸口的尖刃,几乎是不费任何利器的拔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啧,还是有点痛啊。”她感觉到了皮肤表层的淤伤,一边感慨着,一边把贴身的绿绸褪下,露出结实纤细的上身。胸前腹部的表面紧紧覆着一层薄如宣纸,洁白似玉的盔甲。盔甲表面光滑似镜,没有任何瑕疵。

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玉玲珑,似乎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贴合修身,哪怕只是在外头穿一层薄绸,都看不出轮廓。

刚得到这身玉玲珑时,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合身:玉玲珑的前主人,那位结局凄惨的西凉公主估计是在尚未真正成为女人之前,就被赠予了这玉玲珑——这也好,省却一番重新锻造的功夫。

紧接着,她将那褪下的绿绸内外调转,露出无光的纯黑之色,随意地穿在了身上,露出脖子以下的一大片肌肤。一身凌乱黑衣的她,气质颇为散漫不羁。

她抬手取下簪子,将长发高高固定在脑后,几个熟练的翻转,一抓一握,将簪子穿过脑后那一团发髻固定住。

弄完这一切,她一手握住了荒雪剑,另一只手则放在了脸上,大拇指和中指分别揉了揉两侧太阳穴,过了数秒,她的形象因一些微小面部肌肉的松紧调整以及神情的改变,不再似先前。

他照了照镜子,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盛气凌人的英气样貌,嘴角微微上扬。

……

沈放出了栖云楼,他虽不能确定南宫芙云是否明白了他要以她为诱饵钓出南宫负云的想法,但是他至少暂时不用担心南宫芙云的安危了。

无相楼的人很有可能跟大师兄之死有关,就算南宫负云手上的剑谱是假的,他也不会断掉这条线索。

他摸索着到了墙角,一路沿着墙蹲低而行。他注意到,夜雾不知何时起了变化,变得浓厚不均。他在窗外看见的,只不过恰好是一处稀释了的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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