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汇集的风将街头小贩的塑料盒吹散了,风声急促沉闷。大风将苏杭的遮阳伞吹得扭曲变形歪向一侧,她无奈地将伞收起,在烈日当空下前行。
她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是杨玉莹。自从换了座位,苏杭很少和她接触,她有点惊讶她还会主动叫她。
虽然不太想和她相处,但苏杭还是停了下来。
杨玉莹快步向她走去:“感觉好久没和你说话了。”
“我也觉得。”
“还是你在的时候好,你都不知道何家耀把范美琪给气哭了。”
苏杭只是笑笑。范美琪真是有本事,得把何家耀烦成什么样才能让这人露出本性,何家耀对女生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尽管苏杭知道那都是装出来的。
杨玉莹的脸上现出温柔的笑意:“我看到何家耀了,我们过去和他打声招呼吧。”
“你先走吧,我有点累,想走慢点。”
杨玉莹小跑几步跟上前面的何家耀,她笑得很开心,还挽住了他的手臂。他们就这样毫无掩饰地随着人潮消失在苏杭的视线中。
何家耀对杨玉莹突然的亲近感到意外,冷着脸把他的手收回。
杨玉莹并不介意,她早猜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虽然只是逢场作戏,但不管怎么说何家耀曾经和她确定过关系,曾经……吻过她。曾经这种亲密的距离让她对自己的行为没有那么多顾忌,与何家耀相处也不像以前那么小心翼翼了。
苏杭没有看到何家耀推开杨玉莹的手。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在乎他,要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看待,但看到这一幕她还是不能够处之泰然。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魂不守舍地往前走,对来来往往的车辆也不留心,前方一辆汽车直直地向她开来……
一股力量把她从车前推开,苏杭觉得自己轻飘飘的,随着这个力量跌到几米远的地方。她撞倒了路边摊的桌子,桌子直直地朝脚背砸下来,剧烈的疼痛扩散开,越来越密集,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
倒在她身上的那个人带着怒气向她吼道:“你不要命了!走路都不看路吗?”
那张稚气好看的脸怎么变得那么严厉了?有点……可怕。苏杭用仅存的一丝意念思索着,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半梦半醒间苏杭闻到了难闻的药水味,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曾汐正坐在床边看着她。
“我怎么了?”只要一动脚她就会疼得难以忍受。
“右脚拇指骨折。”
“小时候我就教过你了,走路要看车,不能开小差,你怎么就不长记性?”曾汐又气又心疼。
“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怎么不懂……”
“我说过多少次出门的时候千万要小心,算命的说你多灾多难,不能大意。”
……
“妈,我累了。”苏杭终于受不了了。
她的态度让曾汐更来气了,但看到她没有血色的嘴唇后心又软了下来:“说多了你也烦,那就留心点。”
“学校那边我已经请了假,你就先在医院好好养着。”
苏杭有气无力地应着。
“对了,得好好谢谢姜习沐,要不是他把你推开,你现在就不只是骨折了。”
“姜习沐?是他救了我?”
“你不知道吗?”
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看到的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好像……就是他,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姜习沐却害羞了起来,有点不自在。可能是很少有人摸他的头,但他并没有往别处想。
苏杭的脸上还存留着他手心的热气:“你输了,我早猜到是你。”
“你怎么猜到的?”姜习沐似乎不太信。
“你手小。”苏杭的谎话说得滴水不漏。
他有些不服气地摸了摸耳根子。这个人的好胜心还真强。
和男生相比,他的手是有点小,但不肥厚。指腹的颜色比一般人要粉红,手又白,看起来粉嫩嫩的,很可爱。
“我这手要是弹钢琴应该挺费劲的。”姜习沐有点苦恼。
“你肯定一学就会,我相信你。”苏杭真心实意地恭维道。
姜习沐“噗嗤”一声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你还挺会吹捧人的。”
苏杭笑道:“我可是真心的。”
她真的觉得他适合弹钢琴。他有修长的脖颈,精致的五官,长长的睫毛,天生就适合被瞩目。可是……他的手为什么不大呢?
“带你去个好地方。”姜习沐神神秘秘地说。
“去哪里?”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苏杭跟着他走到白色矮房的背后,看见有秋千悬挂在一棵大树上,看起来很结实。
苏杭用手摇晃着秋千的绳子:“哇,这什么时候弄上的?”
“前几天。”
“你别告诉我是你做的?”
“你怎么知道?就是我做的。”
苏杭观察着绳子上的锁扣:“真看不出来你还会做这个,这不太容易做。”
“逗你的,是我爸做的。”姜习沐笑道。
“你爸真好。”
“他是怕羽航在家闷就做了这个给他。”
苏杭点点头。
姜父和姜母对二儿子的态度差别很大。姜父觉得姜羽航从小体弱多病,又不爱说话,也就更疼爱他一些。
“苏杭,你坐上去试试。”
“好。”
姜习沐在后面帮她推,刚开始苏杭很享受这种飞腾的感觉,自由自在的。可是姜习沐推得越来越快,她有点害怕:“慢点慢点。”
但姜习沐刻意逗她一样,还是不肯将速度慢下来。
苏杭害怕得惊叫,又觉得好玩刺激。
姜习沐慢慢将速度放了下来,慢到苏杭不会害怕的程度。
秋千悠悠地摇摆着,苏杭双手扶着绳子问身后的人:“你想学钢琴吗?”
“是挺想学的,小时候去同学家里看见他在那儿弹就很喜欢,他还教我弹了几下。”姜习沐眼里不自觉露出憧憬的神色。
“那为什么没有学呢?”
“学钢琴挺费钱的。”他推秋千的力度轻了下来。
也是,姜羽航的医药费估计就挺让人发愁的,家里怎么还有多余的钱让他哥哥学钢琴呢?
看着姜习沐漂亮的脸低垂了下来,苏杭内心变得柔软,她希望他的心愿都能得到满足。
沉默片刻后,苏杭从秋千上站起来,说:“坐得屁股有点疼。”
姜习沐有些失落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他对着她笑道:“苏杭,你一个女生说话能不能文明一点?”
姜习沐站得有点久便坐在秋千上。苏杭要帮他推,但他觉得让女生帮忙推秋千很没有面子,坚决不肯。
“小朋友听话,姐姐来帮你推。”
“我不是小朋友。”姜习沐也拧了起来。
“你是。”
“苏杭,我可比你高。”
说着说着苏杭已经轻轻把秋千推了起来,姜习沐沉浸在和苏杭的辩论中忘记了这件事。秋千上男孩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和花瓣一样的漂亮眼睛就留在了苏杭的记忆中。
姜羽航拿着画板准备到秋千那儿画画,他正好看到这一幕。
“苏杭也喜欢哥哥。”姜习沐被这幅美好的画面触动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变得越来越僵硬,晦暗不明,他用一种苦楚的眼神看着他们,手紧紧攥住画板,转身离开。
在没有课的时候,晚上兄弟两个就会聚在客厅看电视,可今天姜羽航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姜习沐有点不放心就去弟弟的房间看,平时兄弟俩进对方的房间都不敲门,他推开门进去发现姜羽航居然在剪自己的衣服。
那是白天吃饭时弄脏的衣服,他用剪刀将他的白色T恤剪成一条一条的,像农村祭祖时插的挂纸。破坏衣服时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快意。
见到哥哥进来姜羽航显然有点惊慌失措,他下意识把衣服藏到膝盖底下,但已经来不及了。
姜习沐把破烂的衣服从弟弟的膝盖拿起来看,他觉得弟弟太糟蹋衣服了,有点生气,但他觉得姜羽航的内心比较脆弱,就没有发作。他只当姜羽航在和姜母怄气,温和地问他:“还在生妈的气?”
姜羽航没有说话。
姜习沐觉得姜母今天做得不太对,当着客人的面数落姜羽航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他宽慰弟弟:“妈今天是做得不对,可能是最近压力有点大心情不好,你要体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