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一错再错。
对她的成长环境,他所知甚少。他已经交待完自己的故事,该问问她的了。
没想到,姑娘自己提了。
心有灵犀便是这样。
舒心想的是,此刻两人身体贴紧,这是一个好时机,彻底击碎两人之间距离和阻碍的时机。她要把自己的事情也清楚交待给他听。
他轻抚她的背,示意她继续。
“我和舒畅的名字都是我爸取的,他取名字的时候是希望我们过得顺畅,过得开心,但讽刺的是,我们所有的不幸又全部来自于他。”
舒心的爸爸名叫舒正,身长腿长,模样俊朗,年轻时候走在路上都会被小姑娘拉着合照,以为他是明星。不仅如此,舒家经济条件也很不错,舒正后来自己也是公司高层领导,用现在的流行话来说就是高富帅。
不仅外在条件好,内在潜能也是无极限。虽然是理科生,但是诗词书画竟也样样擅长,平时一群学生走在校园里,只有他晓得每一朵花的名字。
然而人无完人,他也有多数富家子弟的通病— 花心,并且他把花心发挥到了极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每次和一个人在一起,我也想着要一直过下去,但最后发现不行,我也并非不爱那个人了,就是觉得不能老爱同一个人。他内心其实最羡慕的就是帝王将相,妻妾成群。
舒畅的妈妈一开始是不接受舒正的追求的,她觉得这样的男人不会是个好的结婚对象。但是耐不住一天一封的情书、花前月下的轻吟,她最终点头了。
谈了小半年,到了适婚年龄的两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不久后就有了舒畅。
一开始,舒畅的妈妈是真的过的很开心,丈夫完美又体贴,女儿乖巧又美丽,她的工作也不忙,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相夫教女。
她觉得遇到舒正并和他相守在一起的这几年真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却没有想到让她幸福的真的也就是那几年而已。
舒畅自开始懵懂记事起,就记得妈妈的情绪越来越不好,整天垂头丧气,有时候眼泪一流便再也停不下来,陪着她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再后来,妈妈开始吃药,越吃越多,越吃越不见好,有的时候甚至想不起来她的名字。整天恍恍惚惚。再再后来,有一个阿姨上门找妈妈说了些什么。那个阿姨走后,妈妈呆坐良久,听见闹钟响就起身去拿药吃,她以为妈妈只是像平时一样吃药而已,后来才知道那不是一般的药,那是老鼠药,老鼠吃了会死,妈妈吃了也会死。
可是,家里什么时候有的老鼠药呢?而且,妈妈拿的那瓶明明和平时没两样。
还没等妈妈尸骨凉透,那个来找过妈妈的阿姨就被爸爸带着上门了。爸爸告诉她,“畅畅,以后她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你可以喊她妈妈,不习惯的话就喊阿姨,她肚子里有孩子了,你以后就是姐姐了。” 说的时候,竟然笑脸盈盈。
那个阿姨就是舒心的妈妈,朋友聚会上一眼就看中了舒正,不顾他有家庭有妻女,一心要和他过日子。只是没想到,力气都不用花,他也对她有意。
一开始没想到一定要破坏他的家庭。毕竟他也说了,成年人大家开心就行,扯上离婚再结婚什么的就很麻烦了。可是就在他俩这样肆无忌惮地取乐时,舒畅的妈妈得了心病,舒心的妈妈又怀上了孩子。
舒正本就是风流人,本来明谋正取的妻子放在家里摆着看也是漂亮的,可是一患病就不行了,不中看了,而且他不觉自己有什么大错,谁离了谁不能过,她过不下去大可一走了之,怎么这么想不明白还能得心病?
舒心的妈妈倒是觉得有了孩子事情就不一样了,或许应该抓住这一次机会。于是她上门“拜访”了一下原配,没想到已经病得神志不清。
所以其实那天她也没有多做停留,甚至没有看到躲在房间里偷偷看的舒畅。至于为什么家里为什么回有老鼠药,为什么会被舒畅妈妈拿到,为什么她会整瓶吞下去,没有人知道,甚至没有人关心。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救不回来,舒正几乎没有伤心,连表现一下都没有。
从来只有新人笑,哪有旧人哭。哭的只有舒畅。
舒畅几乎没有和舒心妈妈说过一句话,看她的眼神也永远带了毒。舒心妈妈也不在意,一个孩子,折腾不出风浪,要真成气候真得舒正宠爱,自己也进不了这家门。两人同一屋檐下,各有各心思。
“你是不是以为我爸妈感情很好?” 舒心突然问了一句,又很快自己接上,“五年,又一个五年而已,我爸对每一任妻子好像最多只能爱五年……”
和舒心妈妈结婚后的第五年,他又有了外面的小情人。他不同意张爱玲的说法,他觉得舒心妈仍然是红玫瑰,只是,他也想再去看一看黄玫瑰,蓝玫瑰。
舒心妈妈不似舒畅妈妈为爱痴狂,男人出去玩,她也玩。这一点舒正也不管,钱照样给她,她爱怎么花,哪怕倒贴男人也是她的事。
两人就是这样,哪天都回家了来了兴致行一行夫妻之实,不然就是各有各去处。他们都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任何不妥,毫无掩饰,不在意世人的眼光,不在意女儿因此在学校受到的排挤,甚至,其实也不在意两个女儿。
女儿还小的时候,家里请了保姆,等到大一点能上寄宿学校了,便第一时间报了名往那送。
一开始舒心妈妈也是奔着好好过日子的目标去的,不陪女儿也要缠着舒正,让他就是离不开自己才好。后来发现这男子真不是笼中物,倒也想开了,不散家,各玩各的。至于女儿,当年逼宫上位了,接下来活着就行了。
“小时候家里经常只有我和舒畅两个人,我特别想和她玩,可她不喜欢我,甚至是恨我。”
若说舒畅多少还有过几年父疼母爱的岁月,尽管那时她还不记事所以不记得,那舒心真的就基本没有过。
母亲生她是为了得到父亲,于是生完了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全权交给保姆阿姨,自己忙着拴着男人。
大一点会叫人了最爱叫的就是姐姐,可是那个姐姐那时候不喜欢她,处处排挤她。她总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于是总喜欢拿着糖果去给姐姐吃,被骂了还会笑嘻嘻地问:“什么叫狐狸精的孩子?是说的我吗?”
再后来被送去寄宿学校,那样小的孩子被送过去很多后来都有点心理
问题,同辈之间相处不好比比皆是,碰到有人比自己更弱更惨就忍不住上去欺负。
有次舒心生了大病,学校先给她妈妈去了电话,结果被回复了一句:“学校不是有医护室吗?没带她去看吗?” 是个男声。
第二天情况不见好转,学校无奈又给她爸爸去了电话,本人亲自接听的电话,客气礼貌,说的却是一个意思,太忙走不开,麻烦老师多上心。不是昨天的男声。听的到旁边有女人的声音。
那次毫不夸张的说,舒心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个小小的医护室了。后来没死成,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同学指指点点的对象,连老师看自己的目光都有点异样。
就是那时起,舒心决定了一件事情,既然父母根本不想管自己,那以后就要尽量什么事都只靠自己。
这也就是后来她报考军医大学的原因。学费全免,每个月还能有一点生活补贴。
父母都各过各的,这么多年只当她可有可无,不如大家都更干脆一点。
而且,这个城市,有舒畅在。
“知道那么恨我的舒畅为什么后来又和我联系起来了吗?她换城市读大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生,后来都没等到毕业,就和那人扯了证,一毕业还没工作就怀孕了。那人一开始对舒畅真是好的没话说,可是孩子出生后体弱多病,时间、精力、金钱和耐心被大把大把地磨进去,最终耗完了一切,然后那男人留下一句对不起和最后一点点积蓄,还有一张签了字的离婚证就消失不见了。舒畅说那一刻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我,她说她突然明白一件事:所有的问题都是大人的问题,与我没有关系。她说她欠我一句对不起。”
单流已经完全愣住了,也就是说,舒心长那么大,几乎没有得到过爱和关怀,无论是长辈的还是同辈的,都没有。但是她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阳光,只要有一点力气都会想着去帮一帮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