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花钱培养了吗?
听见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你虚荣心作怪你要面子,于是开始回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你成绩那么差,是不是想要我在街坊邻居面前丢面子?”
而等到我把考试前三的试卷拿给你看的时候,满心期待你会给一句夸奖,可结果你却只顾着通电话,还嫌我烦,吼我能不能走开。
所以就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被质问,被忽视。
就是这样一点点、一点点的积攒起来的恨意。像是不断往气球里充氢气。膨胀到快要炸裂开来。
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使他们致死的想方法。
但却下不了手。
于是……
138
刚从女厕里出来,迎面一杯奶茶就泼了过来。
滚烫的奶茶顺着脸庞和脖子,一直往里面流进去。
记不清楚这是开学后的这几次了。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不仅没有发出什么惊讶的声音,甚至连个表情也没有。
如同被奴役惯了,彻底放弃挣扎的奴隶们。
蓬泥抬手擦了擦脸。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洛溪那张嚣张狂妄的脸。
洛溪把奶茶的塑料杯子往蓬泥脸上砸过去,然后拍了拍手,像是想要拍掉什么灰尘似得嫌恶。
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抱怨的同身边的女孩子说着话,“真是的,我就说了这种牌子的奶茶不好喝的,喝一口就想吐的,你还非让我买。”
那个女生嘻嘻哈哈的回着,“哎呀,不好喝就不好喝,不都已经丢到垃圾桶里去了嘛,就不要生气了呀。走吧走吧,回教室里去吧。”
蓬泥沉默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零件损坏失去反应的木偶一样。
直到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她的身子才微微震了震,然后抬起仿佛注了铅般沉重的脚步朝着洗手池走过去。
已经算是深秋了吧。笼罩在夏季的热度,都缓慢的在四周荡起的秋风里,渐渐的凉了下去。
胸前的毛衣溅上了奶茶渍,奶香味很不好闻。身子往水龙头那里倾了倾,用手捧着些水,就着水清洗。
可能是踩到洗手池下面的青苔,于是脚一滑,整个人朝着墙壁撞了过去。
额头被撞出‘咚’的一声,顾不得额头上嗡嗡的疼痛,下意识的用双手撑住墙壁,以免整个人摔进洗手池里。
可是因为身子靠的太近的关系,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从里面哗哗流出来的水流,却冲湿了毛衣。
连贯在私海深秋》的电视剧里,有这样的一句台词。
当他看见自己深爱的女人,被人欺负的时候,他抱着那个女人痛苦的说,“你可是我小心翼翼守护的,从来不舍得碰一下的人,你怎么能让他们这样欺负你啊。”
——你可是我小心翼翼守护的。
——从来不舍得碰一下的人。
——你怎么能让他们这样欺负你啊。
当时羡慕那个可以被连贯抱在怀里的女孩子,因为看见连贯哭的那么难过,所以自己也情不自禁的流出了心疼的泪水。心里还焦急的不停的念着,你不要哭啊,你不要哭。
而现在呢。
蓬泥脱了被水冲湿的毛衣,在秋日稀薄的阳光下拧干了水份。然后抬手擦了擦自己被水溅湿的眼睛。
地面上的那摊水渍倒映出,因为剧烈难过而皱成一团的脸。
蓬泥蹲下来想要摸一摸这张难过的脸,想要告诉她不要难过。可是刚伸出手,地面的水渍就踏进了一只脚。
水花四溅。于是脸再次被溅湿了。
没有听见一句对不起,头顶响起的却是一个爽朗而快乐的男声,“蹲这里干嘛?碍事啦,真烦耶。”
蓬泥走进教室的时候,老师还没有来。
刚进去教室,怀里那件湿答答的毛衣,就被正在教室里追逐嬉闹的一个男生抢了过去。
男生捏了捏毛衣,发觉是湿的后,立即讥讽的说了一句,“大家都是来学校里上课的,怎么你还来洗澡啊?家里已经穷到连洗澡水都没有了吗?”。
说完,就把湿答答的毛衣朝着另一个男生扔了过去。
那个男生就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喊了一句“我的妈呀”,就迅速躲开了扔过去的毛衣。
毛衣掉在落满尘土的地面上,有别的女孩子经过,直接抬脚就踩了上去。发觉脚下踩了什么东西后,低头看了一眼。
“喂!你踩到蓬泥的毛衣啦。”有男生兴高采烈的提醒着。
一听到蓬泥的名字,那个女生厌恶的皱了眉,接着抬脚把地面的毛衣踢出去一段距离,然后冲着刚刚提起她的那个男生恶心的吼,“就不要大声提她的名字啊,像是听见屎一样,真的是恶心。”
男生哈哈笑了起来。
被踢出去的毛衣,在地面上拖出一小段湿湿的痕迹。
蓬泥弯腰想要去捡毛衣的时候,毛衣又故意被其他的男生踢走了。
毛衣被当做易拉罐瓶子一样,踢过来,踢过去。
139
清明正趴在桌子上睡觉,浅浅的睡意,被教室里陡然沸腾起来的喧闹声冲散了。
不舒服睡姿让两只肩膀酸疼起来,从桌面爬起来,顺势支起胳膊撑着下巴,然后带着慵懒的倦意,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下午时分的阳光,穿过走廊斜斜的从教室门口照进来。
因为受不了夏季灼热的阳光,靠着走廊的窗户上贴的报纸还没有撕下来。
光线就只照亮了门口那一块。
从清明的这个角度里看过去。
像是所有人都沉在阴处里。
而蓬泥在一片不算刺眼的光线里,沉默的立着不动。她没什么表情的望着那些嬉闹的人,望着他们灿烂的笑脸,听着他们悦耳的笑声。
她的眼睛像是二月春光下,没有什么温度的湖水。清澈但却深不见底,透露着巨大的无奈和失望。
后来老师抱着书过来了。严厉的训斥声,让那些学生安静下来,乖乖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蓬泥一声不吭,弯腰捡起那件沾满灰尘的毛衣时,老师昂首挺胸的走上讲台,让大家把书本翻到七十八页。
清明在翻书的时候,突然莫名的想到了一句话。
人之初,性本善。
……谎言?
在蓬泥抓着脏兮兮的毛衣,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清明低着头,用笔敲着桌面思考起一个问题。
到底什么时候,那些大人才能看见这群顶着‘年纪小不懂事’,又或者‘只是玩玩而已’的□□,而进行一场场欺凌和掠夺的小人们脸上,那张隐藏在单纯背后的邪恶的嘴脸呢。
140
就像是小时候因为父母不买糖果,而无理取闹的哭闹起来,以童真为借口,威胁父母逼迫他们妥协。
就像是以成绩分数为借口,哄骗父母承诺并且实施自己的设下的目的。
就像是以“都是朋友,闹着玩的”为借口,随随便便就消除了,老师心里好不容易生长起来的疑虑。
可是那些好不容易生长起来的疑虑,总是轻易的,就死在了那些好学生的天真笑脸里。“哎呀,都是朋友啦,我跟她只是闹着玩玩的啦。”
这学期开始,当荠草以一种践踏的语气,在女生群里散播出,蓬泥居然是连贯的粉丝的消息后。
学校里不少女生,对蓬泥的厌恶情绪,一瞬间就翻起了大大小小的浪花。
那一段时间不管是在食堂里,还是教室里,又或者课间操的时候,随处可以听见这些议论。
“就她?一个臭乞丐还追星?笑死人了。”
“她能买得起连贯代言的东西吗?连贯的专辑,连贯的海报,连贯的贴画,连贯的抱枕……”
“肯定买不起啊,听说她家住在垃圾工厂里呢,估计连老旧的电视机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她身上总有臭味呢,好恶心哦,她身上肯定会爬虫子了。”
“不知道耶,哪天把她衣服扒下来看看就知道啦。”
“连贯要是知道自己有一个这样的粉丝,应该会恶心到想吐吧。”
“哈哈哈……”
“不过好像荠草很不喜欢连贯呢,她的偶像是乘鹤,新闻报道说,乘鹤跟连贯不和呢。”
“对啊对啊,你们看报道了没有,听说前段时间,他俩拍戏的时候,乘鹤受伤了呢,手臂被划开了好深的伤口,新闻报道都猜测是连贯故意捣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