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白老夫人吐出了一大一小两个泡子,虚虚地悬在手掌中:“这大的里面是我这辈子所有的经历,拜托给你了。如果,我是说如果能有万一,我希望我儿子能知道他娘究竟是什么样的。瞒了他兄妹俩一辈子了,总不好不了债就走。
这小的……你听说过月珠公主被驸马,也就是那个慕海国使者欺骗导致灭族的故事吧。”
了儿点点头:“先生和说书的都讲过:那月珠公主被驸马所骗,一意孤行将明蚌整族带入慕海,却在十年内全族被□□、残害殆尽。先帝晚年也时常叹息被慕海使者欺骗,导致痛失良族。据说,驸马府就是因为那使者的灭族大恶遭了天谴,一夜间被天火焚毁。”
“呵呵,我也算是这件事的亲历者,其实这整件事情和外面传的并不大一样。我当年因为会些歧黄之术,身为蜃妖与明珠蚌族气息相近,所以被派入驸马府监视月珠公主和那慕海来的驸马。这小的泡子里就是我关于这段经历的记忆。你看看吧,可能还与你切身相关。”
话音刚落小小的泡子就升入了空中,将了儿拉入了幻境……
画面来自一个姑娘的视角,姑娘跟着大家一大早便跪在了院子里。一个穿着锦缎的老嬷嬷拿着一根藤条给这些新入府的人“立规矩”,管家则在一旁笑眯眯地搂着她的腰:
“都机灵着点儿,别忘了圣上派你们入府是干什么的。那异姓公主可还是一国的国君,难免有反心。这慕海使者看着纤弱得跟个姑娘似的,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善茬。这两个小国要是真连了好姻缘陛下就头痛了。”
跪着的人齐声称是,紧接着便被一个个耳提面命了不同的任务。而姑娘收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在公主新婚当晚去听房。
晚间,姑娘跟着管家和老嬷嬷来到了洞房门口。只听见里面的绣床吱吱呀呀响个不停,引得老嬷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一会儿房间静了下来,管家拉着老嬷嬷刚要走,却听得屋子里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而一声“不要”也生生被结界屏蔽掉了。两人笑了笑,满意地去睡了。
第二天下午,倒班的姑娘刚醒,便被老嬷嬷堵在了床上。粗糙的手掌按在她的头上,瞬间姑娘脑海里出现了嬷嬷今天早上的记忆:衣衫不整的驸马将同样狼狈的公主按在床上,崭新的单子上一滩血迹。
“他俩真的圆房了?你个太医家出身的蜃妖好好看看这会是伪装的吗?”
“这确实是真的血,不是幻术。这么多血如果是身上来的一定有看得出来的伤。他们身上有伤吗?”
嬷嬷摇了摇头:“就穿了这一层衣服,有一丁点儿伤我也能闻出来。”
“那基本上可以确定不是伪装的了。多半是公主不乐意,驸马又不懂得怜香惜玉,结果被弄伤了。”
老嬷嬷看起来很满意这样的回答,直接赏了姑娘两块银子。
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公主和驸马越来越奇怪。有一次夜里当班,隔着门缝可以看到花丛中的驸马偷偷搭上公主的肩膀,而公主竟也下意识地靠了过去,看起来很安心。早上汇报今日的情况,姑娘却只是例行公事地答了一句:“一切如常。”
☆、熬过寒冬就是春天
【死里生淡然别世间,顶门女清明治双丧】
又过了些日子,姑娘起夜听见主院传来阵阵呼喊。姑娘好奇地从门缝看去,只见驸马光着上身,底下也只围了一条浴巾,正扛着公主兴高采烈地从大浴房出来,几次遁入高墙之中。如此精湛的土遁术惊得姑娘差点叫出声,却马上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了屋子。
心惊胆颤地过了几个月,一日管家突然将姑娘叫了出去:“陛下那边来信儿了,昨天边境通报,獬豸族可能是和慕海串通着跑了,明蚌要是再出事儿可就麻烦了。那公主怀的珠子长得有些奇怪,你明天看看是不是装的。回头要面圣的,仔细些。”
姑娘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磕头领命。翌日,姑娘借着送御赐丹药的理由进入了公主的寝室。公主卧床起不了身,驸马和慕海的医生则在两侧候着。
姑娘主动接过驸马给公主的药,一勺勺吹凉了喂给公主。
了儿吃惊地发现,这汤药的味道很像参娃叶。正在思索两者的联系,只见姑娘假装摔倒,趁机按了两下公主的肚子……
转眼间,姑娘战战兢兢地被宣进了皇宫内。陛下坐在榻上,冷冷的问道:“怎么样啊,看出什么了?”
“回,回陛下,奴婢摸到那月珠公主小腹中有一个硬硬的圆球。”
“可会是装的?”
“回陛下,奴婢碰到皮了东西应该是在肚子里面的。奴婢是千余岁的蜃妖,应该不大会有幻术能骗过奴婢。奴婢基本敢肯定这不是装的,东西就在里面。”
“好,身契赏还给你了,只要那明蚌公主一走,你便是这驸马府的新内府管事了。”
姑娘感激涕零地谢恩出了门,却暗暗觉得不对,那手感好像……不像是怀珠。
好不容易熬到公主一行人要走了,姑娘毁了身契欢天喜地地收拾着东西。正高兴着,竟然被府上慕海国的杜大夫叫进了屋子。杜大夫谨慎地锁了门还下了结界:
“多谢姑娘,前几日若你对天家说的是另一套话,此时公主、驸马还有我这朵老牡丹大概都已经……嗯,姑娘的救命之恩,恐怕不只这一次吧。也罢,大恩不言谢,我多少报答些,尽些心意。
这满屋医书是我在奉圣国多年所得,直接带走太招摇了,只能捡着最重要的用法术抄录带走,好在都内容都看过能够记得。剩下的都归你了,还有驸马赏的这一盒慕海国的参娃霜和一袋银钱,算是草草答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吧。
说完,杜大夫将姑娘招呼到身前,用笔沾水在纸上写了两行字:“月余,恐生巨变。保命,尽早离府。”水干后,杜大夫直接施法焚毁了整摞纸。
姑娘大惊,但也心下了然,郑重地叩首谢了恩,却不愿起身:“实不相瞒小女是太医沈家之后,一直想拜师学医,我能叫杜大夫一声师父吗?”心惊胆颤地抬起头,只见对面的老者笑着点了点头。
杜大夫一行刚离开京城,姑娘便凭着幻术出府买好了无尽球和替身傀儡符,故意砸破师父屋子的锁入门收纳医书,减少旁人对杜大夫的怀疑。之后便日日将全部行礼带在身上,等一个逃走的机会。
月余,宫里排了公公来赐酒犒劳一众奴才的辛苦。姑娘一看便知是鸩酒心里踏实了不少,假装喝下了酒,随着众人假装晕倒。须臾,驸马府上空竟飞来了毕方,在公公的指挥下放天火毁尸灭迹。
姑娘则偷偷靠着替身傀儡离开了驸马府。回望远处浓烟滚滚火光滔天的地狱,姑娘长舒一口气,跳入运河,潜水游离了京城……
出了幻境,了儿心中百味杂陈。婆婆叹了口气:“明蚌公主有没有被慕海的驸马骗我不清楚,但‘仁义’的母国绝对只是官方的说辞。我本不敢把这些事儿说出来,但是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这事关一族生死的历史还是不要埋没在我手里的好。”
了儿哭着把参叶拿出来给婆婆,却被老人一摆手推辞掉了:“好孩子,郞儿早说给我了,但我真的不想要。一来,我这一生坎坷波折却也有两千多年的光阴了,我没什么遗憾了也累了,想去找我爹爹了;二来,我终究不希望听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消息;三来,也是最关键的,其实我是灵气散尽,这参娃叶对我是没有用的,不如你留着保命。”
“灵力散尽?!怎么会呢?”
“这也是造孽啊,娘小时候看到过大国师施法,以禁术造引灵锁,为皇室延寿。这灵锁像锁链一样,却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无形的。它们散布于整个灵界,一旦找到宿主,便会不断向经脉里钻,将宿主的灵力源源不断地盗去内宫的法阵。
被寄生的人就惨了,灵锁入体便会患病,入了心脉一般也就只剩十日的寿命了。这也就是为什么灵界灵气充盈远胜人界,但灵界妖族居然只比人界的多千年寿元。而且越是贫民聚集的地方,妖寿命越短。我是纯血的蜃妖,用幻术隐藏的灵锁瞒得住别的妖瞒不住我这一族。
了儿大惊,差点跳起来,却被婆婆抓住了手腕:“千万不可外传,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了儿点点头,看着婆婆慈爱的笑容和有些散的目光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像女儿撒娇一样,了儿扑到了婆婆怀里,老人家也乐得如此,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