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霄绕到珺贤身后,施法将二人的衣服理好,亲手把珺贤的头发高高盘起。又召唤来一个锦盒取出凤羽,化为簪子替她别好,口中念念有词:“知人明善此情长存。”
王爷也庄重地走上前去,如法炮制,重新冠好省非的头发:“恪己慎独琴瑟永和。”
做完这一切,两人站好,受了新人叩谢。
“这是……”了儿刚开口,却被珺贤抢了先。
“谢慕海国使大恩,全我夫妻凤凰族上古婚嫁之礼。我夫妻自知为国使者不得以私害公,我俩得遇国使、得结连理今生已无憾矣,若得一魂存世定结草衔环竭力相报。”
“……珺贤夫人倒算是明白人。”王爷故意冰冷地答道。
省非苦笑道:“怎么能不明白,我二人夜里被抓的时候便想清楚了。您若是叫底下人悄悄分开我二人,各自换了新身契,便是能息事宁人。若是情势所迫不得不……最好的情景大概也就是如此,算是来偿我二人的心愿吧。
在下学艺不到家,心中有牵绊,您身为一国使臣又有自己的责任,我们绝不敢有怨言。嗨,我二人本来觉得此生再无重逢的可能,如今能以古礼结为夫妇,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报,今日若能有残魂存世,定以来生报使者大恩。”
王爷听了两人的慷慨陈词摸了摸鼻子,似乎是有些不情愿:“你说的这种报恩的我家有一个了……不必再多了,真的。咳咳,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该上路了,别过了时辰。”
王爷大步出了门,珺贤被省非搀起,默默地在新婚夫婿怀里抹着眼泪,缓缓走到弱水旁。二人盯了水面半晌,看了一眼身后的了儿和鸣宵,知道是逃不了了。
“如果能有下辈子……”“你一定还要记得我。”说完两人一闭眼,抱紧了对方倒了下去。想象中被弱水吞没的痛苦并没有到来,一对新人反而在桥面上重重地磕了脑袋。
“好玩吗?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王爷坏笑着拉着鸣宵走过了桥。
两个人捂着脑袋,疼得眼泪汪汪的。半天省非才敢问了出来:“难道不在这里?”
“这弱水啊,什么都浮不起来,用来洗洗羽毛还可以。拿它洗澡,甘大人想捞你们都费劲,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没事儿往这里跳什么。”
见地上的两人又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自己,王爷笑得更加“纯良”了:“慕海入城非真心相交的人不复相识,连甘大人那样修为的都不能躲得过,你们更没戏。
你们几人姐弟情深、夫妻恩爱自然不必担心。但我还希望你们能记住我们。于公,你二人确实是难得之才,不该被埋没;于私……”王爷看向妻子,心中似乎走过了千年,“你二人与我夫妇的经历简直如出一辙,我也不得不留心了。”
“难道你二人是……”省非忽然想到了什么。
“嘘,此乃天机,此时不可泄露。你们若愿意入城,便去松竹城城郊赤炎岭寻我夫妇。我还要你们帮我为慕海挣来天命,让我凤凰一族不再有你夫妻这样的生离死别,不知你二人可愿?”
两人默默爬起了身,可面对着这么一个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慕海国使都迟疑了。
“没事儿,慢慢考虑,只要你们明白一会儿见了旁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就好。为了让你更能记住我,我可以告诉省非你的身世,反正你绝不姓凤。”
见两人都有些吃惊,王爷心中安了几分:“放心啊,你俩不同宗。你们姐弟出生时,我已近百岁了,族里的事还记得些。现在是不让提了,当年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啊。哈哈,其实你也不仔细想想,即便是高娶,凤凰族现在这世道男尊女卑,你哪儿见过凤家有青色的子孙啊。”
了儿良善地看着有两个青鸾女儿的王爷,被他本人硬生生地忽略了:“咳咳,反正你家省字辈什么情况鸣霄夫人可最清楚了,也就她敢跟你说。快些走吧,换了身契就赶紧的上车,今天还有好多事情呢。唉呀,今天起晚了真要命,都赖你俩!”
门外,小凤凰们在侍卫的监督下化为原形上了车。慕海鸟族的校车无座无底,座位是个木杆正适合鸟类握住,凤凰大大的尾巴垂在下面倒也自在。和寻常校车不同,这车子外面也没有轿围,而是红黄绿的纱缦挡住飞尘,里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省非、珺贤两人刚喝了苦汤子出门,便引来纷纷侧目,谁都想知道为何他俩还活着,又怎么就变了打扮。好在侍卫及时稳定住了秩序,救了两人。男女有别,省过被引导到另一边的车子,珺贤则在身边人炙热的目光中,红着脸排到了队尾。
好容易到了自己,刚要化形竟然正对上赶来的三位族长。和爹爹一日不见,自己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如今的她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到爹爹怀里去撒娇了。
珺贤想起了凤使的话,于是只好眼泪汪汪地看着父亲,等着另两位族长都上车了,才冒出了一句:“珺贤见过凰大人了,愿大人和夫人诸事安好。”
见女儿似乎是哭了一夜的双眸,凰侯的眼睛起了些雾气。再定睛看清女儿的妇人装扮,更由如晴天霹雳:“这……这,怎么回事。”
“珺贤夫人已是凤家之人了,”凰侯背后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个黑眼圈的王爷,“大人不必再挂牵了。一张身契早就斩断了过往的骨肉亲情,按奉圣的律法乐族任主家处置不是很正常的吗?就是不知道珺贤夫人以前是怎样的大小姐,怎么什么事情都哭啊。不过,梨花带雨的样子确实也惹人怜爱。”
王爷打着哈欠从两人身边蹭了过去:“走吧,这丫头折腾了我一宿,我可得车上歇一歇呢。”
凰侯吃惊地目送王爷入了大辇,回头再看着女儿,心中满是愤怒、自责、心痛……终究还是按下了泪:“你既然入了凤家,不论怎样一切都要听家主的。莫要忤逆主人,耍小儿家脾气了。为父……嗯,本族长会记下你们为我族兴旺做出的牺牲的。今日汝等便若昭君出塞,必为万古传颂。”
凰侯想再搭一下女儿的肩,却被珺贤冷冷地行礼避过:“是。只是珺贤如今已入乐籍,且已得妇人之份,还望凰大人莫再牵连,保重。”说完头也不回地化作真身上了车,只直勾勾地看着前面一句话也不说了。
见女儿如此,凰侯站了半晌,终于收拾好心情入了大辇。
站在后面的了儿轻轻捅一下旁边的鸣霄:“你们礼部主客司的人说话真艺术,一句假话没有生生就把人眼泪骗出来了。”
鸣宵笑着敲了敲了儿的脑袋,一起上了车:“这算什么啊,车了上可是环环相扣,史官可仔细了。”
☆、财货两清,气死人不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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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迂失机不知身落局,贪缚命方悔大梦痴】
车下的王爷,仪表堂堂礼数周到。上了车就不是他了。也不管旁边还有没有人,王爷刚入座便倒在鸣霄腿上睡搂住妻子的腰就睡。
鸣宵也不恼,亲昵地将人搂住下了噤声咒,还把外搭解开一部分给他挡着光。本来奉圣最重礼教,凤族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见两人如此,三位族长都尴尬得想下车了。无奈,现在是有求于王爷,只得闭了眼憋着好不辛苦。
了儿也忙把脑袋伸出窗口,免得自己笑出来。在三位族长不注意的时候,默默施法将凡鸟鸣叫的声音大半挡在了车外……
三位族长闭着眼,努力运气平复着内心,自然看不到窗外的事情。他们没有发现,从出了凤凰族地开始,车队便开始有了成群的鸟儿伴飞。驾车的道“不熟”,偏爱闯到大城镇上面,鸟也聚得越来越多。
凡鸟鸣叫朝凤的声音终究还是吵醒了三位正在“非礼勿视”的族长。见到窗外的状况,凰侯都忍不住失了风度:
“完了,这么多真身的凤凰,引来百鸟来朝太正常了,要是让人发现凤凰出境,那可是大罪啊!”三位族长焦急地喊着王爷,可都被噤声咒挡了回来,鸣宵也只是搂着怀里的人,对其他事一概不理会。无奈,三人只得自己施法驱赶窗外的飞鸟,可发现得太晚了,车都要到国境了鸟群才被驱散。
正如慕海礼部计划得那样,看见了百鸟异动大多数的奉圣国民都会不自觉地望向天空,然后开始纷纷议论:好多凤凰追随着慕海使者的大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