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言不发,卑鄙地享受着对方手心传递过来的温暖,。
真是过分呐,明明是只鬼,怎么还这么暖和呢。
“大姐你看!有人放烟花!”跳楼鬼伸出拿着抱枕的手指向广场中心,她顺着他侧着的身子望过去,发现真的有人在大圣诞树边上放烟花。
城区不让放烟花,商场这边就更不让了。何语柠看见商场那个胖保安过去训斥那三个放烟花的年轻人,没收了她们手上的一袋烟花玩具。滋滋发光的仙女棒也给残忍的踩灭了。唯独一箱冲天炮已经点燃了,动静很大地隔几秒“轰”地一声发射上天。这个威力太大了,光踩是踩不灭的,保安只有任它放完。
“轰”……何语柠感觉自己的胸膛都被这动静震得共鸣。她抬头一看,红色和橙色的流火像星辰坠落一样浇下来,简直像会被火光砸到。
“我们上天台去看!快点!”跳楼鬼牵着她跑,她耳朵嗡嗡地,鼻子嗅到硝烟的味道,没想太多就跟着他跑。
跑着跑着,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和跳楼鬼像是战争年代躲避飞机轰炸的可怜民众,在飞溅的流火中穿行。
这种联想让她弯了嘴角,眼底满是笑意。
到了观光电梯,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广场中央的圣诞树和擦着树梢炸上天的烟花。电梯上升,她的视角抬升。在晚上,玻璃映着的她的影象更加清晰。她的视线从玻璃外的风景移向自己倒映出来的影,却没有看见旁边拉着她的手的跳楼鬼的影子。
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恐慌。
跳楼鬼……俞鹤这个人……他是真的存在的吗?会不会,他只是她于压抑中精神分裂产生的幻觉呢?
因为这个不安的猜想,她猛地回过头,抬起眼睛仔细去看他。
“?”被她突然盯住的跳楼鬼懵了一下,然后同样睁大眼睛回看过去。
“……”果然这不可能是她幻想出来的,凭她自己是想象不出这么逗逼的生物的。
被他盯着脸超过五秒,她就顶不住地移开了视线,看向流光溢彩的天空。
明明电梯这里离烟花点燃的地方已经较远了,她却还是能感到炸响的震动,甚至比刚才更甚,她的胸膛因为共鸣,心跳个不停。
等电梯到顶楼天台了,电梯鬼扯着她跑出去,她才记得下电梯。
扑到天台边缘,他们正赶上最后一朵烟花冲上天空,红色的火焰绽放的花朵在很近的地方绽放。她清晰的看见光焰的影象印在他的眼睛里,那一瞬间,黑暗的天空亮如白昼。
“哇!好可惜,没有了……”他探出身去捞火光,像在捞飞上天的泡泡。他的身子几乎全部悬在天台外面了,何语柠下意识伸手拽着他脖子上的围巾把他扯了回来。
被勒住脖子往回拽的跳楼鬼差点跌倒,等站稳了身,他不满地抱怨道:“你干嘛!我又不会再摔死了!”
是哦,他可是鬼,可以浮在空中,当然不会摔下去。
“我忘了。”何语柠实诚的说。
跳楼鬼伸手摸着脖子说:“下次不许扯我脖子,也别扒拉我头!”
何语柠缩回准备薅毛的手,背在身后,从善如流的说:“好。”
“不过真可惜啊!这烟花都不多放一会儿!”
“再多放一会儿圣诞树都要点着了。”何语柠往下看,那些烟花擦着圣诞树放实在太危险了,十足的安全隐患,也不知道那些年轻人被保安抓住有没有好好教训一顿。
她往下望了一会,突然发现跳楼鬼没声了,转过头来,却发现他的脸贴在很近的地方盯着她瞧。
“……”
“……”
对视片刻,她猛地后撤上身,警惕地说:“你干嘛!”
之前他说话时也是这样的,喜欢凑到离人很近,然后说话时就在人家脸上喷气,相当不礼貌。
“没什么……”他也后撤了,有些烦躁似地用手在脖子上挠来挠去,大概是刚才拽他脖子弄得很不舒服的原因。目光飘忽了一会儿,他放下手中的抱枕,伸手去拉她。
“你还想跳楼吗?”他突然偏头看着她问。
何语柠不知道话题为什么又突然跳到了这里,他的思维总是太跳跃了,她有时根本跟不上他聊天的节奏。
也不等她就这个问题做答,他就自己得出了结论:“既然你现在还能看见我,就说明你还没有放弃跳楼自杀的念头。”
何语柠怔住。
的确,生活的确在变好,但轻生的念头从未彻底断绝,她一直在与这样的念头斗争,努力不走上那样一条路。
后来她也反思过,曾经她以为自己是自我救赎。但在走出封闭的情绪之后,她渐渐回忆起,在她乞讨时,在她窘迫时,在她绝望时,别人传递给她的微小的善意。
一首歌、一块红豆饼、一枚硬币……
这些微小的善意虽然不足以把当初的她从深渊中拉出来,但却能在现在的她再次产生放弃的念头时,轻轻拉她一把。
她正是凭借这些小小的温暖一直在与轻生的念头斗争。
何语柠有些想和跳楼鬼分享自己内心的感受,但还不等她张口,跳楼鬼就抢白道:“既然如此,就来跳跳看吧!”
“啊?”何语柠眉头拧起来,不解的看着他的脸,想知道他是不是又在开玩笑。
“你也听说了吧,都市传说里,我是诱惑人跳楼的鬼,根本不是什么精灵。那你还愿意听我的吗?跳下去。”他牵住她的手,没有玩“You jump I jump”那套,而是自己率先一步迈向了虚空,飘在空中,引着她往前走。
无视他这副装模作样的神态,单看眼下这个场景,莫名让何语柠想起了自己初学游泳的时候,会水的朋友先下了水,一边在水里扑腾,一边喊岸边的她下水玩。
“你想教我怎么飞吗?”她顺着脑内的思路问。
“这可教不会。”他看着她笑得高深莫测。
何语柠无奈的叹了口气,顺着他的牵引往前迈步,眼睛一直盯着他。
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迈出天台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轻盈,她也不是被引力拽着往下摔,而是被上升的气流一下子吹得飞起来。
比最轻盈的想象还要轻盈,她被风吹得比跳楼鬼还要高。
他牵着她就像牵着一只风筝。
“你可真相信我啊!我现在松手,天台上就有两只鬼了,你就能永远陪着我蹲天台了,你不怕啊?”他抬头看着问。
跳楼鬼一直都比何语柠高很多,她一直是带点仰视看他,现在被吹飞到天上去,一下子变成她比较高,视角还有点新奇。
这个角度俯视他的脸,睫毛好长啊……
“你说什么?”还没适应阿飘生活的何语柠心不在焉没太听清他说的话。
“我、说、怕、不、怕、啊~”他大声地喊。
“有点怕。你别放手啊!我感觉我要飘走了!”何语柠主动握紧了他的手,手心紧张地生出汗来。
“哈哈哈!那我就放!就放!”他说着会放手,却并没有松手,而是摇起了胳膊,牵着她在半空中荡起来,然后被何语柠用指甲报复地用力抠了手心。
“你别抠我,哈哈好痒……我怕痒……等会真把你摔下去了!”他收回胳膊,把她从天上拉近了,她这才放松指甲。
“我想到小时候看过的童话。”何语柠笑着说,她的发网在刚刚他晃来晃去的时候散掉了,长长的头发散乱在风中,很凌乱,但她却没有手去理。她一只手被跳楼鬼牵着,另一只手抓着他另一侧的肩膀固定自己,省得自己又像一个气球一样飞出去。
“什么童话?人头气球?”他脑袋靠近好奇的问。
“你那是童话吗?是《彼得潘》啦!”何语柠没看过他说的人头气球,但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符合气氛的故事,有些气恼的说。
“我没看过。是什么故事?”他靠得很近,但半空中她没办法拉开距离,只好任由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
“是一个叫温蒂的女孩跟着永远长不大的男孩彼得潘离开家飞到永无乡玩的故事。”她干巴巴的简述这个故事,感觉自己糟糕的讲故事能力把这个原本美好的故事变得索然无味。
“彼得潘听起来像个诱拐犯。”他若有所思。
“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彼得潘是个英雄,会和胡克船长战斗!”何语柠难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