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离京这么久,在归零县的时候就想吃娘亲手做的面,今日我们不要去祖母那边了,我在娘亲这边儿简单吃些好了,本来我是自己过来的,不过表哥说也想尝尝,我们就一起过来了,娘简单下个面就行,”沐彦卿笑着说道,语气中都是亲昵。
“这样啊?那娘先领着你们两个去跟祖母说一声。”薛氏说道,她自然不舍得拒绝儿子,不过夫君去西蒙和谈之后,她都是在婆母那边用膳的,现在不去还是说一声比较好。
“娘亲不用担心,我过来之前已经派人和祖母说了此事。而且祖母年纪已经大了,寻常我们过去闹腾的很,以后还是和爹爹在时一样好了,”沐彦卿说道,然后看了一眼怔愣在那里的薛朗。
薛朗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表弟说的对,这样以后我来用膳也能理所当然些,姑母你快着点儿吧,侄儿现在饿的胃有些疼。”薛朗的语气平稳,和平常没有一丝一毫的不一样,一看这话就是临时想出来的。
不过薛氏现在没有空想这些,娘家侄子自幼身子不好,近来他住在府上薛氏是真切的感受到了他平常是有多忙,此时听到他这样说,心里自然是满满的心疼,赶紧表示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能饿着,那边有糕点赶紧先垫垫肚子,姑母这就去给你们两个小祖宗下面。”
薛氏说完之后,就此匆匆的去了小厨房,儿子读书辛苦不能饿着,侄子自幼身子不好也不能饿着,她得赶紧着。
房间里只剩下表兄弟两个,薛朗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自家表弟,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蔫儿坏的。
沐彦卿面无表情地向辛苦演出的自家表哥竖了个大拇指。
第97章 席瑜的转变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此时的西蒙边防城门外却灯火通明, 后备军们正各自忙碌着把已经回不了家的战友一个个抬回城内, 这样的活动已经持续了整整一日, 到现在还没有完结束。
席瑜站在城楼之上, 一直注意着城楼之下,面无表情, 塞外的飒飒风迎面吹过来,风里面夹杂着的沙吹在人脸上刺刺作疼,这还是在暮夏,可以想象的出冬日的西蒙是有多么萧瑟, 恐怕寒风吹到脸上会像刀子割一样。
席瑜已经在城楼上站了整整一下午,甚至没有挪动一步,此时他正黑眸耀耀的向远处眺望,风平浪静, 西蒙国那边一点儿动静也无, 昨日猛烈的进攻之后, 西蒙国那边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虽然说第一次战争他们这边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守城成功,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现在还是处在被动的地位,因为他们无法预料西蒙国下一步的动作。
席瑜站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 让将士们把城外战友的尸体搬回城池之中是他的主意,陈太尉和曲将军并不赞同,他们一致认为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将士们还是养精蓄锐是最好的选择,不过这之后席瑜有请求了一番, 只说出动后备军出城,总也不能让将士们寒心,铺尸城外这样的事情,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轮到自己,所以将士们士气很高,还有主动愿意出城的,席瑜自然不会答应,人情味是一方面,但是两军作战还是要时刻准备着的。
收尸明显是个大工程,席瑜看着现在这个时辰城楼之下的将士还在忙忙碌碌,他们只能依靠盔甲的颜色分辨己方将士,这大大降低了他们办事的效率,而且事情进行到现在整具的尸体已经被抬回了城内,剩下的尸身只是人为的一具具拼起来,看着每成功一局,活着的将士面上悲戚的笑容,席瑜皱了皱眉,就在昨日之前,这些尸体都还是鲜活的生命,紧紧一场战争带走了他们的性命,就是不知道之后他们落于尘土,是否能够搞清楚自己当初是因何与对方起了冲突?
席瑜表情严肃,在这个时间点他理所当然的想起了沐彦卿,在席瑜的意识里,沐彦卿是一个纯粹善良的人,这个善良并不是说不管对方做了什么事,他都无条件的原谅,而是他能在完成自己目标的前提下尽最大的努力保全最多的人,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因为这些人而让步。
在席瑜这里沐彦卿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主要是包括他自己在内身边的所有人都很看重尊卑,主子的性命从来高于仆人,丫鬟婆子的命似乎都不能算作是命,他们可以用银子衡量,可以通过交易互换,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在沐彦卿那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条件的,你出生好决定了你之后的地位和生活品质,但这并不表示你可以肆无忌惮对待每一个人。
以此来看,这些将士应该也是这样的,因为上位者的一己私利,无数的将士奔向战场,两相残杀,这些将士很多最后都魂归了尘土,他的家人连他的尸首都见不到,想祭拜也只能立个衣冠冢,更有甚者家里人根本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每日都心心念念着他能回去,想想这是何等的可悲。
站在城楼之上,席瑜想了很多,甚至最后完全跑偏了也没有注意到,他想这些当然是原因的。就在昨日,席瑜下了战场就昏了过去,就在前一刻他其实是有感觉的,但是他想说说不出来,那种无力感让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为谁而战。
席瑜来西蒙边防的初衷是为了要在那个不认他的生父面前获得更多的话语权,而他宣称自己来的西蒙边防的原因是为了保家卫国,昨日之前在席瑜这边前者的分量大于后者,但是现在席瑜觉得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偏了,站在这片土地上,他是真的想保护陈朝的疆土和陈朝的百姓,如果有能力,如果有机会他能做到最好。
正在席瑜沉思的片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今日一直呆在这里?你现在是冲锋军的将领,还是好好休养养精蓄锐为重,将领就是要以最好的姿态迎接下一场战争。”
席瑜转头看去就看到了正上城楼的陈太尉,席瑜转身抱了抱拳,“末将参见太尉。”
陈太尉摆了摆手。
“此事是末将提出来的,看着才更放心些,而且能站在城楼之上什么都不做已经是休息了,”席瑜接着说道,比起战场上站在这里实在太轻松了。
陈太尉挑了挑眉,他内心其实很看好这个年轻人,有勇有谋又有冲劲儿,这正是上战场的将士该具备的素质,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将领。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讲,西蒙的情况他现在已经基本清楚,也已经禀报了圣上,按照圣上的吩咐,盛金山雄踞西蒙边防的局面迟早要改变,比起西蒙边防其他的将领,陈太尉更看重席瑜,这小子真的是赶上了。
陈太尉也不是没想过把席瑜收在自己麾下,不过一来席勤那边明显是让儿子出来历练,圣上也对席瑜表示了明显的关心,他们都对席瑜能在西蒙能闯出一番名堂心存期待,作为同僚和臣子他自然不能夺人所爱。这二来,陈太尉也是有私心的,他手里的权势总有一天要交给自己儿子手上,席瑜这一段时间表现出来的天赋实在太吓人,他怕同处一军之中席瑜会掩盖陈宇柒的光芒,虽然说作为父亲,他知道有一个对手能让自家嫡长子变得更加优秀,但是对手太过优秀的话后患无穷。
这做人谁还没有点私心,席瑜现在并不知道陈太尉心中已经想得这么深远,就算是知道他也能完全理解,父亲不该这样吗?永远为儿女考量。
陈太尉随着席瑜的眼神也看着城楼之下,“行军作战本来就是伴随着牺牲,作为将领最大的职责就是让自己手下的兵少牺牲一些,基于这个准则,每个将领都应该严格要求自己,熟读兵书兵法,以求在遇到意外的情况下,能够确保发出正确的指令,选择正确的战术,只要你能成功的做到这些,将士们自然会理所当然的拥护你。”
陈太尉这话似感叹似提点。
席瑜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抱拳冲陈太尉行了一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陈太尉以为席瑜这是听懂了,心中淡淡的欣慰,又说了几句就下了城楼。
但其实席瑜并不认同陈太尉的全部观点,他说的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将领该有的基本素质,但并不是全部,而且席瑜也并不满足于只做一个合格的将领。合格代表中规中矩,这样中庸的想法并不符合席瑜自小的教养,他自小就信奉要做就做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