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们无奈，只得派人去通知佃户。
当然，他们也是耍了心眼儿，派人去的时候就敲打过了，以防有人胡说八道。
而且，也不是所有的佃户都通知了。
庄田那么大，佃户可不是少数，全都叫来本就不合适。
他们的理由足足的，不怕苏锦璃到时候拿这事找他们的麻烦。
为了防止有人乱说话，管事们派人通知的时候，还特意帮苏锦璃做了一番宣传。
宣传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秦王殿下来了，他还带来了一位苏公子。那位苏公子听说耕牛病了，执意要求用人耕地。
现在苏公子要见你们，你们等会儿去的时候都小心着点儿。那可是位心狠手辣的主，谁要惹了他不高兴，这条小命可就交代了。
所以当佃户们来到晒谷场的时候，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生怕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大家都怕得很，直到来的人越来越多，全都站在一起后，才有人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偷偷打量，想要看看秦王和苏公子到底长什么模样。
因为人多，这些佃户挤在一起，觉得自己的小动作不容易被人发现，这才敢抬眼去看。
他们不知道的是，楚晏和苏锦璃就是两个变态，以他俩的实力，一旦有人偷看，绝对会被他们发现。
所以楚晏的脸色非常难看。
那些佃户一看苏锦璃，他就察觉到了，恨不得把苏锦璃给藏起来。
苏锦璃倒是大方地任人打量，见佃户们表情警惕，并不意外。
那帮管事派人去通知的时候，她就猜到他们不会老实，肯定会添油加醋地给她泼脏水。
不过她并不在乎。
要是没有这帮人泼脏水，又怎么能够体现出她的好呢？
真是一帮蠢货，难怪连庄田都管不好。
心理学上，先抑后扬和先扬后抑，得到的结果可是完全不同。
这帮人迫不及待地给她泼了脏水，那么在这些佃户的心里，她现在大概跟草菅人命的恶棍差不多。
那么对他们来说，她这个恶棍只要不取他们的性命，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若是她再给出一些优惠，那他们对她就会特别感激。
想到这里，苏锦璃就忍不住笑起来，还赞许地看了那帮管事一眼。
管事们：“？？？”
一帮管事都很懵逼，怎么想也不通，苏锦璃干嘛要朝他们笑！
他那个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在赞赏他们？
肯定是假的吧？难道他脑子坏掉了？
还是说，这人根本就没发现他们的阴奉阳违，还以为他们只是老实派人通知了佃户？
肯定是这样！
果然就是个富贵小公子，什么都不懂，随随便便就被他们给糊弄过去了。
一帮人自觉猜到了真相，暗自在心中得意起来。
楚晏就很不满了：“！！！”
他瞪了一眼苏锦璃，然后又狠狠瞪了一眼那帮管事。
结果越看越嫌弃。
一帮丑八怪，有什么好看的？
他就在这儿坐着呢，看他就好了！
苏锦璃并没有察觉出他的不满，因为她笑过之后，就把心思放在了那些佃户身上。
她扬声问道：“那些下等田，是谁在负责耕种？现在站出来。”
然而没人敢站出来。
那些负责耕种下等田的佃户，基本上都是些没关系，又老实好欺负的穷苦人家。
稍微有点能耐的，都不会去耕种下等田。
因为想也知道，下等田的出产肯定少得很。
更何况，苏锦璃看过的那片下等田连肥料都没施过，总不能是佃户太懒的缘故。
即便是有几家懒惰的，总不能所有人都懒吧？
所有的下等田都没施肥，只能是上面施压，他们不敢不听的缘故。
所以可想而知，耕种下等田的佃户有多凄惨。
有了之前的恐吓，如今被苏锦璃一点名，这帮人就吓得恨不得缩起来。
然而他们想躲，其他人却不想被他们给连累了。
所以很快，周围的其他人就纷纷出手，把他们推了出去。
于是，苏锦璃很快看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佃户。
这帮人当然都是男人，只是一个个瘦弱不堪，脊背佝偻，面容愁苦，看起来十分苍老。
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打了很多补丁，可还是有不少破洞，露出了塞在里头的草絮。
天龙朝自打太祖上位，就在全国推广棉花种植。按理说，全国都在种棉花，棉花的产量应该不低才对。
可是这些佃户，却穷得连棉衣都穿不上，衣服里塞的全是揉烂的草絮。
苏锦璃即便不是什么圣母，看到这令人心酸的一幕，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第355章 潜规则
苏锦璃看着这帮被推出来的可怜佃户：“那些下等田，都是你们在负责耕种？”
或许是已经被推出来的缘故，这些人虽然害怕，还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只是一个个眼神躲闪，惶恐不安。
苏锦璃就说道：“今天让你们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下等田由我来负责。所以你们以后，都得听我的。”
佃户们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更加紧张不安了。
苏锦璃又继续说道：“现在我想问问，你们每年交多少租子？”
这话一出，那些管事们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交租这事，向来大有文章可作。
比如明面上，下等田因为田产太低，每年只用叫三成租子，余下七成都归佃户所有。
中等田，佃户要上交四成租子。
上等田，佃户则要上交五成。
这些都是明着要交上去的，必须记在账簿上，送到王府去。
而私底下，他们这些管事的，难免要收些孝敬。
这私下收的东西，自然不能记在账簿上，也不能让秦王知道。
先前他们只想着把下等田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苏公子去管，却是忘了佃租的事！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苏公子似乎早有准备，居然直接问了出来！
要是这帮佃农说错了话，把那些私底下的事情捅了出来，那他们……
管事们一个个惊慌极了，忍不住偷偷用眼神去瞪那些佃农，生怕他们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帮佃农明显都是些老实人，听到苏锦璃的话后，他们先是一愣，接着就沉默着不敢开口。
“为何不说？”苏锦璃只得再次问道，“你们到底交几成租子？”
这一次，她的语气发沉，似乎有些不悦。
佃农们听到后，更加惴惴不安了。
或许是怕受罚，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开了口：“回……回大人的话，我们……草民每年交三成租子，下等田……都是三成租子。”
“三成……”苏锦璃听到这个数字，有些惊讶。
下等田就得交这么多，那中等田和上等田……
于是她又问道，“中等田和上等田又交多少？”
这次不待有人回答，一名管事就迫不及待地说道：“他说得没错，王爷仁善，在这里，下等田都是交三成佃租，中等田则是四成，上等田五成。”
“原来是这样。”苏锦璃似笑非笑地瞥了那些管事一眼，又看了看那帮佃农，见他们表情各异，似乎有人对这话颇为不满，脸上的笑容不禁加深了些。
“既然规定是交三成，那就三成。不过，有件事情得告诉你们。我听说，下等田都不用施肥，从现在开始，这个规矩改了。只是该用什么肥料，如何施肥耕种，你们都得听我的。”
她刚说到这里，突然有个管事问道：“苏公子，你说都听你的，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些佃户全靠地里的收成活命。
若是庄稼出了问题，他们一年的辛苦可就白费了，到时候没了收成，那他们的日子可就更艰难了，说不定还会活活饿死。”
苏锦璃看着他问：“所以你在担心什么？怕本公子乱来，害得他们没了收成？”
那人干笑了一声，又义正言辞地说道：“卑职也是担心这些佃户，毕竟他们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活，这要是不小心坏了地里的庄稼，一家子可都没法活命了。”
他这话一出，那些本就面容凄苦的佃农们，脸色果然变得更难看了，看向苏锦璃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防备和敌意。
苏锦璃觉得好笑，就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来说说，这下等田，每亩的产量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