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真君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许多的过往回忆，那个时候的自己，似乎也总是用这种眼神来注视着对方的吧。
痛落到自己身上才明白有多难熬。
碧海真君捂着胸口，沉寂下去。一手扶着恐惧怔然的妻子，以最快的速度退到后方，明确的表明了他们逃避的态度。
芷语真人大睁的眼眶，视线一刻不离苏离身上。却只见对方漠然的翻转眼皮，无所谓的略过，像是刚才只不过随手挥散了一只惹人心烦的苍蝇一般。
她心里戚戚然，肉被挖了一块似的，眼泪无意识的流淌下来，然后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自己夫君用巧劲提拉离开。
她身上的伤势不轻，但都比不上心脏的揪心之痛。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躲在人群之后的苏不语就跟缩头缩脑的小老鼠一样，屏住呼吸，不敢冒头，生怕被疯魔了的苏离注意到。
她连自己的爹爹跟娘亲都能下得了狠手，更何况是她这个总与她争锋相对的仇人了。
一阵熟悉轻笑声在她耳边响起，掩耳盗铃般低头埋首的苏不语听到娇言软语直接在她脑海中出现：“师姐啊，你还真挺有趣的。”
苏不语毛骨悚然，猛的抬头，瞧见苏离直勾勾的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啊啊啊啊，她注意到自己了。
这一刻，她无限的感慨，之前的自己有多大无畏啊，竟然三番四次的去招惹苏离而没被她打死，想来她也是超级厉害了。
极致的害怕令苏不语双腿发软，呼吸不畅，头脑发晕。
苏离轻飘飘的一个眼神给她带来的压迫，比她面对掌门面对老祖宗都要来的惊悚。
难道说，苏离的修为其实比老祖宗他们都要高？
是了，刚才多位真君围攻，都拿她毫无办法。厉害的浩沅真君此刻还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呢。
苏不语陷入绝望的沼泽中，害怕下一秒对她的攻击便要临头。
却见苏离似笑非笑之间，转过头，不再搭理自己。
苏不语如劫后逃生，浑身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松弛下来的肌肉呈现轻微的颤动，可见她刚才到底用了多大的意志力绷着，才没让自己在恐惧绝望中奔溃。
将小老鼠吓破了胆，苏离又懒懒的收回目光，抬起脚尖摇曳生姿的走到浩沅真君跟前。
见硬的不成来软的，掌门急切大声阻止道：“苏离，浩沅真君曾对你爱护非常，便是看在昔日过往上，你……”
“饶过他，我从来没想着要对付过他，哪来饶过？”
掌门一愣，下意识反思苏离口中之话的意思。
苏离：“难道你们当中没有人瞧见，是浩沅真君想要杀妻以证大道吗？”
“吾即他道，果真是如此呢。”苏离轻呢出声，如情人间的缠绵悱恻，可一字一句却令人遍体生寒，细极思恐。
好，好像刚才是……是两人同时动手的。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 幻境（十七）
联想之前，所有人均倒抽了一口凉气。
修仙之人眼力劲非比寻常，只是之前变故发生的太震撼太突然。他们回过神来时，浩沅真君已然倒在了地上，苏离则如邪神临世一般，下意识的众人便忽略了这个细节，只道是苏离突然入魔，又或是其他原因戮杀道侣。
直到现在被苏离点醒，众人再无法回避。
杀妻以证大道，想想都不寒而栗。
如若此番因由，遥想浩沅真君的深情不悔，忠贞不渝……真相近在眼前，残忍可怕得令人不敢直视。
不少女修面色煞白，摇摇欲坠。眼神复杂的遥望瘫坐在地上的浩沅真君。
度及自身，若她们处在苏离现在此番地位上，只怕是在劫难逃，心胆俱裂之下身死道消。
单是从人口中听闻道浩沅真君的深情，便令她们沉溺其中，更别说直面他布置盘算了三十多年的如梦如幻的死亡囚笼。
没有女人能逃得了以情为丝，爱为针编织的情网。
眼见其他门派心思快速转化，掌门暗道一声不妙，开口阻止苏离继续说下去，以免剑门的名誉受到更大抨击。
“即使如此，你既已提前窥破，为何不提前向我们报备，我们自会惩罚于他。你隐瞒修为又将计就计重伤浩沅真君，又何更大谋算？今日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剑门是万万不会放你离开的。”掌门义正严辞的转移话题，将之前的重心模糊，重点突出了苏离的居心叵测。
她身上显露出来的修为令人忌惮又警惕。
果然，掌门人的话一落，各门各派的停留在浩沅真君身上的目光被转移。
大家都被掌门人牵着鼻子走，一个个绷直了身体，如临大敌的与苏离对峙。武器一一闪现在他们手中。
不愧是狡猾的掌门，这一手玩得够溜的。
趁机，掌门人甩出一鞭子，卷住浩沅真君的腰，便想将人往自己这边卷。
玩鞭子，苏离才是老祖宗。
鞭子还没近身，就被苏离踩住了小鞭子。就在掌门觉得偷袭失败后，想要后撤，鞭子上禁锢的力量消失。
待鞭子卷着浩沅真君回来之后，掌门人都还有种不真实感。
他能感受到，刚才只要苏离想，他便带不回浩沅真君。
浩沅真君微嗑凤目，缓慢悠长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留着一口气在。
察觉到身旁的气息变化，浩君神君猛的睁开眼，激射出一道厉光，嘶哑干涩的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他绝对不相信苏离会这般简单的放过自己。
他们两人都恢复压制记忆，自然而成便成了生死仇敌。
况且，苏离对他并无爱意。一想到着，他的心就酸涩难受得紧，比剧烈疼痛的伤口还要来的难受。
掌门以及周围离得近的真君，猛然间被浩沅真君突然暴起的气势所摄，有种想要跪地膜拜的惊惧之意。
“你猜，等会你便知晓了。”
说完，苏离手中剑尖挑动，石台上一颗黄豆大小的血珠被她挑起，如小炮弹一样随意的朝一个方向射击而出。
“此界无法飞升，只因为你们所在之界并不是真实世界，并无天道，规则凌乱。”
在苏离一开口，浩君神君便有种不安的预感。
他用尽力气大声嘶吼道：“闭，闭嘴。”
所有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时间怔怔然不敢相信。
如若他们生活的这片天空不是真实世界，那么他们……还是真实存在吗？
那他们努力修炼，以求证长生大道，岂不是一场笑话。
便是不想要相信，但他们的心其实已经告诉他们了……一切或许都是真的。
许多人开始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厌弃，自我毁灭之中。
混沌迷障侵蚀着他们的脑海，不知往返，没有尽头。等他们彻底迷失的时候，便是自我毁灭。
一道清脆女声，如迷障中摄入的一缕幽暗光线，虽然带着无尽的幽冷之意，甚至不怀好意，可却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苏离：“神明之精血，融于己身便能破除禁锢你们的囚笼，得证大道。”
被苏离挑出的黄豆大小的血珠，正巧撞入一位幸运儿的脑门上，迅速被吸收。
幸运儿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身体传来重组般的巨疼，皮肤肌肉腐烂溃败。紧接着又以更快的速度长出新的皮肉肌理。
整个过程很短，就在顷刻之间，便完成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咬牙熬过疼痛之后，幸运儿的身体中又传来一阵阵竹节暴动的声音，每响一声，他的修为就暴增一节。
原本只是金丹期中期，迅速变化成，元婴期，化神期，大乘期……直至临门一脚，足以飞升。
“这，这便是神血的力量？”
苏离笑眯眯的，退后几步，将之前石台上的血红色小水洼展露在人前。
除了少数人，在场大多数人都被神血所蛊惑，冲上去将神血抢夺一空。
只是那一小汪血洼，并不足以应对这么多人的需求，多的是人没抢到的。
那些人如狼似虎的，撕破温和的面具，将獠牙对准浩君神君。
神君又怎么样，只要给予足够的利益，便是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圣君贤者，他们也敢贪婪。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的。
远古苏氏一族的消亡，便是灭在那一群并不被苏氏一族看在眼里的乌合之众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