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模糊。
柳拾光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起了什么。
【没想到这怪物居然还会半夜扮成其他人的样子敲门……】
昨天赵帅和金哥两人的对话一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柳拾光这下子是真的僵硬如石, 他一下一下像是卡顿似的, 往自己身后看去。
面前破碎的窗台,厨房里的火光还在明灭不停, 而窗外……
却依旧夹带着暗夜的阴冷,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在柳拾光身后的,那慢慢映入他眼帘的, 却是张只有一半血肉的颜面!
眼窝深陷,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血孔,没有鼻子,嘴部也只有一个隐隐的轮廓。甚至他脸上的那些碎肉还时不时往下掉了几块。
他的口微张, 吐出了让柳拾光极为熟悉, 却听之后心胆俱裂的话来。
“你怎么在这?”
明明是沈却的声音,却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诡异而不协调。
柳拾光第一次觉得死亡的气息就贴在他的脸上。
身后的根本不是沈却!而是那个夜里杀人的怪物!
他想逃开, 却发现肩上的那只手……
他根本挣脱不开!
猛地意识到这个现实,柳拾光目眦欲裂。他试图用手去掰开肩上的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却发现这都是徒劳的。
身后那个高大又具有压迫力的怪物,还在重复着那句话, “你怎么在这……”
柳拾光怒了,“我X!别顶着沈却的声音说话!”
他为自己的受骗感到愤怒,但让柳拾光更生气的是,这怪物居然用沈却来欺骗他!
长得这么丑,哪来的胆子用沈却那么漂亮的声音?!
这简直……
是玷污,不可饶恕。
愤怒之下,柳拾光直接上脚,企图打倒他的下盘,让他摔个跤。然而当他上脚侧踢上去的时候,只感觉自己像是踢到了一块腐肉上,十足的气力顿时被卸去了七成,只留下三分。
结果可想而知,那怪物只是踉跄了一下。柳拾光像是只给他腿部做个按摩。
说时迟那时快,怪物并不理会柳拾光的愤怒与挣扎,血口一张,要向他袭来!
柳拾光竭力一个后仰,身体往后倾倒。然而,背后不远处就是厨房外面的墙壁,狠狠一个后退,柳拾光整个人像是被摁在石板上。
背后零碎细密的伤口让他一瞬间神情扭曲。
厨房里火光冲天,几些零碎的火光通过那个小窗越了出来。面前这怪物似乎有些惧怕里面的火星,手下的力气松了松,动作也缓和,往后退缩了一些。
柳拾光抓住了这个机会,眉目间含着凛然的血气,神色凶狠。他一个狠心直接扯开怪物固定自己肩膀的手,随后抬脚朝他胸前一踹,这一下竟真的让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肩上被狠狠带下一块皮肉下来,霎时,鲜血直流。
但柳拾光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干脆利落地脱下自己的睡衣外套,任由后背的伤再次皮开肉绽,拿着睡衣伸手往厨房里一探。本来就沾着之前不小心洒到酒水的衣服,霎时烧起火来。
他锐利的双目映衬着眼前瑰丽的火焰,身上染着血迹,整个人像是浴血而来。
柳拾光长臂一扔,将自己手上的火团擦过那过怪物,直接扔向花园里团团簇簇的纸花。
原本只是星点的火光,不过片刻已然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那怪物忽地惊恐地叫出声来,他身上恶心残缺的血肉只沾上一星点火花,便开始猛地窜成火苗,然后肉眼可见的烧到了他全身。
这次他发出的不再是故意假扮的沈却那般清冷好听的声音,而是他的本音。
尖锐、凄厉、嘈杂而刺耳。
像是一团烂泥。
让人止不住厌恶。
柳拾光看着他凄惨的模样,顿时快意地笑了起来。终于解决了面前这一大难,他心弦一松,整个人失去了之前那股拼命的力气,忽地变得有些恍惚。掩藏在身体下的疲惫与疼痛一口气涌了上来。柳拾光脚步踉跄了一下。“父亲!”
不知从哪里出来,姗姗而迟的程梧看见了这一幕,惊恐地叫出声来。
柳拾光有些恍惚的目光朝程梧看过去,发现在他的身后,居然还跟着沈却。
是真的沈却,他穿戴整齐,一身严谨的黑西装让他看上去凛然而不可侵犯,只是那张素来清冷平淡的脸上此刻挂上了慌乱心疼和不知所措。
周围火海一片,明灭的光亮衬着他俊美如神祗的脸庞,竟让柳拾光一时间觉得有些不真切。
他看见沈却朝他走了过来。
……
程梧已经立马组织人来灭火了。
原本寂然的四野变得喧嚣起来。
“你没事吧?”沈却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前不远处,伸出的双手却不知该如何下手,于是只敢轻轻的虚扶着柳拾光的手。
柳拾光听到熟悉的嗓音,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努力辨认面前这人的模样。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没错,这人长得和他记忆里的一般无二。
“你怎么了?”没听到柳拾光的回应,沈却的声音变得更加急切慌乱起来。
这才对……声音和脸终于对上了。刚刚那个绝对是噩梦!
柳拾光身子一软朝他扑了过去,沈却下意识接住他,手在触及他背后时,却摸到了一片黏腻。
“痛……”柳拾光皱起眉头。
沈却火烧般拿开手,等他看见自己掌心一片鲜血,眼眸紧缩,整个人不知所措,他现在该怎么办?
“你怎么伤成这样?”沈却焦急地开口,“去医院!”
“程梧!”
程梧自己那边就自顾不暇了,火势太盛,他们这些人也不是专业的消防员,更甚者,有些东西也是畏火,完全不敢上前。
最后还是靠程梧自己把他父亲身上的火灭了的。
“呲啦——”一股恶臭的烧焦味顿时萦绕在众人的鼻尖。在那个地方最后只留下了焦炭一般的人形物体,但是若是仔细去看,却还能看见他身上似乎有暗色的红光在流转,纤细,却充满生命力,像是维系所有的绳索。
“父亲……”程梧同样满脸焦急不安,他跪倒在那块焦炭旁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拾光不适地皱了皱眉头,头往沈却肩窝里埋得更深,狠狠吸了一口,那股沈却身上的清香洗去了一些恶臭,让柳拾光放松了些。
沈却只觉得一股脖间痒意,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但是下一秒,柳拾光又往他身上蹭了蹭,皱眉嘟囔,“别动,让我靠靠……”
沈却不动了,“你这样不行,得去医院。”
“死不了。”柳拾光不满地哼唧了一声,随后他把视线稍微挪向了一点程梧那个方向,“他好吵。”
程梧还在一边哭嚎哽咽,整个人像是死了父亲一样伤心。
沈却把锐利地目光投向程梧,他寒声道:“程梧,我是不是说过不让你动他的。”
这话说的十分有气势,如果能正脸看见沈却那张凛然又颇具威严的脸,柳拾光肯定又被帅得腿软。
程梧的哭喊声戛然而止,他战战兢兢地看向沈却,低头不敢造次,“大、大人……这家父还没恢复神智……”
“而且……这位客人没有听从我的劝阻半夜跑出来……”所以并不是他们的错,都怪柳拾光半夜跑出来,还到了他父亲跟前。
柳拾光不再去看他们,闷声哼哼,对沈却说,“你突然出去也没和我说干什么,这么晚了也不回来,我以为你遇到什么危险了,就出来找你。”
沈却听到程梧的话眉目猛地一寒,现在七天的时间已经过半,程怀礼已经可以控制进食的欲望了,而且也能听懂一些人话,现在出了事,却又开始推脱含糊其辞。
他们这本就不实的话,与耳侧柳拾光带着些委屈的声音一比,更显龌龊。
“……现在这么看来,你都不需要我担心。”柳拾光闷声不快。
沈却心下一乱,对程梧更加不满,他还小心地虚抱着怀里的人,语气却冷得能掉渣,“既然还未恢复,那肯定是这这次的秘法出了差错,既然错了,就到此为止吧。”
程梧脸色一惊,急忙抬头,“大人!”
还没等他说出什么阻拦的话,沈却已然手掌一翻。只见那些原本横亘于焦炭间流动的红线顿时朝他这边而来,须臾便消失在他手心。而地上那滩黑焦之物也恍然一散,变成碎块,随后晚风一扬,成了灰烬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