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好王爷,你快饶了我。”陆逊怕痒,忙朝墙里头滚,又被景玥长臂一身揽了回去。
两人在床榻上打闹,直到陆逊喘着气喊累,景玥才收了手。
他从怀中摸出帕子,替陆逊轻轻拭去汗珠,沉默了一会儿道:“海上孤船,手脚功夫都施展不开,你又病着,要是生了甚么变故,我怎么护你周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教我怎能不多些疑心?若是不上船,你怎么捱过风寒?如今你的身子变成这样,你教我怎么放心?”
景玥一连说了几句问话,一句一句都发自肺腑,听得陆逊软了眉眼,他抿了抿唇,神情有些怅然:“我身子好着呢,就是那夜的风暴......”
“你莫再遮掩,从淮阳到如今,你我床榻厮磨多少回,你身子怎样我能感觉不出来?”景玥截了他的话头,脸色沉郁了不少,“你不想说景峻对你做了什么,我不逼迫你,等咱们回了长安,我请最好的医师给你瞧,至于景峻......”
话说了一半,便被陆逊抬手打断,唇上的冰凉一丝一缕地传到景玥心底,将心慢慢地绕起揪紧。
陆逊叹口气,他说:“行了,不提他。”一想到楚皇他骨头就隐隐作痛,再有原书中安王景玥和楚皇景峻爱恨纠葛的那一堆事,他只要一琢磨就头疼。
微微蹙了眉,陆逊道:“你且放宽心,山田信一不是甚么奸恶之人,他待咱们的好都是实打实的,你也别劳神乱猜了。”
“这话又从何说?”景玥挑眉,他道:“莫不是你瞧着他长得文雅斯文,便觉他是玉树临风的谦谦公子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我可是从你们陆家学到的。”
陆逊默然,掀起眼皮甚是复杂地看了景玥一眼。
这山田信一,还真有故事。
原书中山田信一是景玥的至交好友,景玥出海的船行至辽东湾,碰到被海寇劫住商船的山田信一,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结拜为义兄义弟。
后来景玥起兵造反,他索性变卖了在东瀛的田产,携万两黄金投入景玥麾下,替景玥专管军辎粮草的周转。
两人一个专管发兵攻城,一个专管财务账本,配合得天衣无缝,景玥登基称帝后将山田信一封候,官至户部尚书,享无上殊荣。
陆逊看书时对山田信一没太多留意,只将他与张、赵、沈等人当作主角的“最强辅助”,如今身份地位不同,他决心在临死前要帮景玥做些事情,自然会重新审视景玥身边的人。
他和景玥的船在海上遇到风暴,致使景玥与山田信一遇见的时间提前,依着如今境遇情况,景玥起疑心实属正常。
可一时半会他又想不出说服景玥的理由,苦思半晌弄得自己生气,最后只狠狠地瞪了景玥一眼,道:“那你防着罢,最好也别吃他送的饭,饿到辽东长白去。”
第45章
景玥被陆逊突然生气弄得一愣,他垂眸看去,只瞧见狼崽子蹙着细细的眉尖,瞪着水光潋滟的眸子,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浮起一层浅红,薄唇微微嘟起,像只牙还没长齐的猫儿。
登时一颗心都软了大半,他扯开被子,将陆逊已经焐热的身子捞进怀里,好一番揉搓亲吻,这才意犹未尽地闷笑道:“干甚生那么大的气?我听你的便是了。”
“当真?”陆逊展了眉眼,眼底带笑问:“说话算数么?”
“算数。”景玥点头,俯身想去吻怀中人的薄唇,却被陆逊偏头躲开。
“小心给你也染了风寒。”陆逊推了景玥一把,“我有些饿,你囫囵弄些饭来罢。”
“行,你便是我的小祖宗,说甚么都依你。”景玥说,紧紧抱他了几下,尔后抽身离开。他替陆逊掖好被角,轻声道:“本王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去。”
陆逊不答话,只窝在被子里笑得眉眼弯弯。
景玥唤了张桓到屋外守着,这才推开舱门重新去了后舱。
下人们已将饭菜都拾掇下去了,山田信一正端坐在席上煎茶,适才的美人侧卧在他腿上,指尖缠着山田信一的散发玩。
见景玥过来,山田信一将茶壶搁下,笑道:“屋子可是住得不舒心?”
“先生客气,一切都好。”景玥拱手行了一礼,他道:“家里那位发了汗,这会儿嚷着要吃东西,可否借先生厨房一用?”
山田信一倒了杯清茶放到景玥面前,摆摆手道:“这种事交给厨子便好,公子何必亲力。”说着,他轻拍美人的肩膀,叫他下去准备。
景玥忙说不用,“只熬些白粥,不劳费心。”
山田信一抬眸看向景玥,见他确实是想亲力亲为,当下便不再勉强,唤来女仆,教她带景玥去厨房。
灶台上挂着只圆圆的琉璃灯,景玥褪下外衫,将衣袖挽起,开始淘米。
此时正值夏日午后,海上溽热,再加上灶台生着火,景玥将菜叶儿剁碎和白米、肉沫下进锅里时,已经是大汗淋漓。
陆逊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觉着无聊,遂披上氅衣,趿着鞋出舱去寻景玥,张桓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进了后舱,没见着山田信一的身影,原先的美人倒是正跪在地板上擦拭桌椅。
美人见陆逊过来,遂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浅浅地笑,用蹩脚的楚朝官话向陆逊说道:“丁公子在厨房给你做饭呢,你们,真好。”
陆逊也笑了,他上前将美人扶着在席上坐下,“你和山田先生也好。”
提到山田信一,美人便温柔了眉眼,他甚是羞涩地低下头,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嗯,都好。想给他生个娃娃......”说到这,他顿了顿,转眸看向陆逊,上下打量一番,指了指陆逊的腹部,“你也要生娃娃么?先生给我备了上好的安胎药,你需要我可以给你。”
“......”陆逊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勉强扯了抹笑容,婉言拒绝,“啊,想来你是弄错了,他才是下头那个。”
张桓在一旁听着,实在想象不出自家王爷“屈居身下”的模样,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逊扭头瞪他,尔后又脸上挂笑地看向美人。
那美人似乎很喜欢陆逊,跟他说长道短拉家常,陆逊如坐针毡,觉着此情此景再配一盘瓜子儿就能开宝妈茶话会了。
“公子且歇着,我去厨房瞧瞧他去,没做过饭,可莫要出了事故。”陆逊终于狠下心打断了美人的话头,他站起身,朝美人躬身作了一揖,便要告辞。
美人也不强留,只说教陆逊常来后舱坐坐,陆逊笑着答应,忙抽身离开。
出了后舱,他揉了揉笑僵的脸颊,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听过古代有一种药蛊可使男子孕育孩子,一开始进舱他便看到了美人腹部的异状,不过出于礼貌他并未多言,谁曾想这美人一个劲儿拉着自己科普生孩子的知识,让他压力山大。
甲板上风大,陆逊拢了拢氅衣,快步朝厨房走。
灶火已将屋里烧的甚是闷热,景玥的身影隐没在升腾的蒸汽中,陆逊回头示意张桓不要出声,自己则倚靠在木门上,细细瞧着。
景玥用勺子搅动锅里的饭粥,幽绿的菜叶儿、雪白的米粒以及浅红的肉沫在汤中转着圈,香味便在屋中散开来。
他将衣袖推到手肘,露出精壮的小臂,内侧有一条两指宽的刀疤。
陆逊眸子一暗,登时便有些心疼了,平日他与景玥颠鸾倒凤后,会借着烛光细吻那人胸膛上的伤疤,手臂的伤却忽略了。
当下他走上前,从背后将景玥环抱住,冰凉指尖轻触伤痕,“这伤是怎么来的?以前都没注意。”
景玥正热得昏天暗地,冷不防贴上来一段冰凉的身子,他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陆逊,他抬手握住陆逊的手,“怎地跑下来了?甲板上风大,可别再受凉了。”
“不妨事,我披着氅衣呢。”陆逊靠在景玥汗湿的怀里,蹭了蹭,又去看他手臂上的伤,“这个伤是怎么回事?”
景玥闻言,朝手臂内侧看去,目光触到狰狞的疤痕时,他皱了皱眉。
那是咸亨元年的上元佳节,景峻登基刚满一年,皇帝年幼,凡事都得他这个皇叔操心,宫里灯会他没去,在府上处理堆叠如山的折子。
天飘着细雪,院里一树红梅开得极好,树枝斜横在窗前,在窗户纸上投射出一抹倩影。
沈舟裹着风霜推门而入,眉眼似被冻住了一般,端是阴郁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