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殿下饶了我,饶了我。”少年挣扎,不住摇头,失控地尖叫着,连床头的木栏都拽的哐啷直响。
陆逊被点了穴道,既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少年一会儿,沉默着将目光移开。
演技是真的好,难怪最后原主直到死都不知道是严霜和别人合起来设计的自己。
耳畔的尖叫声逐渐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刻意压制住的呻.吟.声,严霜演的戏陆逊实在没心情继续往下看,他垂下眼睫,琢磨着原书里的内容。
原主北上萧山请出陆三爷,时间紧迫,二人稍作修整便马不停蹄往平江赶,路过长安时撞见安王景玥携轻骑匆匆出城,行迹低调得甚是可疑,原主遂和陆三爷一路尾随,追到了淮阳城。
景玥进城后便一头扎进了楚楚馆,陆三爷和原主在外头逡巡几日没能探到有用的信息,再三斟酌后原主决定铤而走险孤身入楚楚馆,藏身安王客房打探消息。
怎料出师不利撞见了安王和小倌淫.乱的场景,原主又是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男女行云雨之事都未曾见过,更何况是男子交.媾?一时间羞赧难当暴露行踪,被安王点了穴道绑在屋里,强迫着看了一个晚上的苟且之事。
当时看到这里陆逊有些不解:安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为何会留原主活口?但是等他看到后边原主因为这事急火攻心大病一场,性子也变得愈来愈偏激,最后被奸人陷害惨死他乡时,陆逊总算知道安王这一步棋下得有多阴毒了。
杀人于无形者,攻心为上。
这个安王肯定是《鬼谷子》的忠实粉丝。
陆逊掀起眼皮看向坐在一旁八风不动喝茶的景玥,真是白白可惜了那一张惊艳的俊脸,下手太狠了。
若不是后边作者给他洗白,再加上男主光环,陆逊真觉着这人可以提名“网文界最恶毒王爷”的名号。
陆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原主惨死一直都是陆逊的意难平,现在他阴差阳错穿越进来,肯定要改变原主的命运,且不说那些“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话,至少他得囫囵活到最后,毕竟他是一个怕死惜命,约完炮都要喝养生茶的人。
屋里严霜哑着嗓子的声变了一个调,男人的闷吼在屋里回荡,陆逊淡淡地扫了一眼,面无表情,此刻的他实在想说一句话——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而他只觉得聒噪。
“咯。”茶盏被景玥搁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景玥垂眼看向陆逊,问:“如何?想起来了么?”
陆逊睨了景玥一眼,安王如此激怒原主可以,但是想激怒自己是不可能的,毕竟在现实生活中,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们都太会玩,比现在这种尺度更大的陆逊都见过,安王强迫自己看的这场钙片直播,着实太低级。
如果不是安王点了自己的哑穴,陆逊都想挑眉嘲笑安王一句:就这?你就给我看这?瞄了几眼后甚是乏味无趣,陆逊缓缓阖眼,打算给深受荼毒的眼眸放个小假。
景玥似乎也不着急要陆逊的答案,夜未央,他有的是时间等陆逊崩溃发疯,床上的声响小了一些,景玥皱皱眉,抬手扣了扣桌面道:“本王说停了么?”
声音不大,但青衣男人还是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继续发狠地折腾着严霜。
就这么过了大半夜,弄得严霜昏死过去后景玥喊了停,他站起身走至床边,抬手解开严霜绑缚,拎着头发将人丢下床,示意青衣男人可以离开,这才看向坐在墙边的陆逊。
陆少侠睡得正熟。
景玥表情微僵,他轻轻皱眉,眼底的情绪变得有些复杂。盯着陆逊静静地看了有半炷香的时辰,景玥这才抬步朝墙边走去。
仿佛是怕惊醒梦中人,景玥的脚步很轻,走至陆逊身边后他半蹲下了身子。
鸦翅般的眼睫半垂,白皙的脸庞隐隐带着红晕,吐息均匀平缓,的确是睡着了。
在这种时候还能安然入睡?
景玥缓缓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眸子暗沉。
突然有些看不透这位陆少侠了。
江湖上不是说他义薄云天,侠肝义胆么?不是说他嫉恶如仇,君子坦荡浩然正气么?不是说他看重纲常人伦,景行行止么?
如此一位朗月清风的白衣少侠在看到男子淫.乱,没有怒发冲冠,更没有厉声斥责,而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入梦,这让景玥觉着甚是......有趣。
候了一会发现对方并未有要醒转的迹象,景玥挑了挑眉,直起身,一撩衣袍在木椅上重新坐下,“张桓。”
“属下在。”一直守在屋顶的张桓闻声纵身跃至房中,他抖了抖袍子,抱拳朝安王行礼,“王爷有何吩咐?”
景玥反复转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看着陆逊,沉默了一会儿道:“打桶冷水上来。”
“是!”张桓点头,朝景玥行了一礼转身正欲出屋,却被景玥叫住,“张桓回来。”
景玥微微皱眉,薄唇紧抿,拈着扳指沉吟半晌道:“算了,将这人丢到外头的淮河里去。”
·
“哗啦——”
晨光熹微,楚楚馆外的淮河漾起一层水花,河里的花灯被打翻了不少,荡悠悠地飘远了。
景玥推开轩窗,长身玉立,垂眼,面色沉静地看着清澈的淮河水,他在心底默数了十下,第十一下还没念出声,一抹白影便从水中跃起。
陆逊爬上岸,挣扎着站起,身上的水一小股一小股地淌在铺着青石板的地上,微凉的晨风吹来,指尖都沾了丝丝凉意。
一轮红日从东方天际间冉冉升起,淮河水面上波光粼粼,恍若撒了碎金子在里头,陆逊抹了把脸上的水,面沉如霜,慢慢抬头向楚楚馆望去,一眼便瞧见了披着千金氅衣,手持折扇的景玥。
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开口说话。
楚楚馆里的灯随着喧闹声的减弱渐次熄灭,玩乐一夜的纨绔子弟打着哈欠从馆里摇摇晃晃着走出来,姑娘小倌们沐浴后回房歇息,繁华的洛南城在清晨的鸟鸣声中睡去。
“陆少侠终于醒了?在那样的场景下还能安然入睡,陆少侠定力了得,本王着实佩服。”景玥将折扇一点一点合上,在掌心敲了敲,启唇说道。
陆逊抿唇,没答话。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昨夜能睡着,刚魂穿过来,凡事都未弄清楚,还面对着一个与原主“不共戴天”的暴虐王爷,他竟然就那么睡过去了!
这大概就是网文中标配的傻白甜,陆逊尴尬到脚趾抓地,不过景玥没趁机杀了自己也跟神话传说一样匪夷所思。
缓过神,陆逊心累地抬手轻轻按揉眉心,仰头朝景玥笑了笑,抱拳行礼,“谢王爷不杀之恩。”
第3章
这话里含着两层意思,一是真真切切感谢景玥不杀,大丈夫坦坦荡荡不趁人之危,二是埋汰景玥逼着自己看淫.乱之事,简直是恶毒小人。
景玥听罢微微一愣,沉默了一会儿,咂摸出陆逊话中的意思,旋即笑着略略摇头,抬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润了口茶正要说话,忽听一阵鞋皮踢踏踢踏的声音传来,还未来得及细看,三枚泛着青光的铁菱角便直冲自己面门。
眼眸一凛,景玥向右侧身避开眉心的铁菱角,“刷”地一下展开折扇,截住打向自己前胸的两枚,暗器甚是沉重,敲得折扇骨“铛”地一声,手劲竟是如此之大!
“狗贼纳命来!”听得一声爆呵,景玥还未来得及换口气,一团褐色衣裳便跃至眼前,寒光闪过,长剑挽起碗口大的剑花刺出,招招狠辣,眨眼间便至景玥面门,直捣他的眼眸。
景玥愠怒,不再闪避,双掌合拢,听得“啪”地一声将剑刃挟在掌间,那柄剑便似被千斤鼎按住一般,抽.送不出,景玥凝眸,冷哼一声,右掌闪电般拍向剑刃,一声如玉碎裂帛般清脆声响过,那柄剑竟被掌力震碎成了四五截,掉落在地上。
“平江双鹭橐驼陆三爷,幸会幸会,只是这见面礼送得未免太唐突了些。”景玥收手,拂去衣袖上的灰尘,朝面前的男人略一颔首,冷声道。
男人佝偻着身子,背上隆起很大一块,似小山一般,身上穿着褐色窄袖短褂,小腿裤脚用白布缠着,脚上着一双皂色布鞋,这会儿被景玥内力所伤,右手捂着胸口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