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决定,适应不了就适应不了吧,想她那就放肆去想好了,反正怎么都要熬,怎么都是一天一天在数着过。
他也不知不觉明白了涂牵牵曾经对他讲过的那些东西。
她说她有段时间特别恐惧无所事事的生活,只要一停下来,整个人就会变得很慌,很不安,觉得每天都漫长得不可思议。
现在他全部都可以理解了。因为他好像也走进了这样一个怪圈,那些除去训练和打工之外的碎片时间都变成了长着獠牙的怪物,碰都碰不得。
因为那些他所逃避的,他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面对的问题,都会见缝插针,蛮不讲理地跳出来侵袭他。
——
周五下午结束训练后,他和姜慎分道扬镳,自己坐车去了俱乐部,准备打最后一场挑战赛。
闻野在俱乐部门口没有找到涂牵牵的车。
快递已经恢复运营,涂牵牵的淘宝店可能也重新营业了,她应该很忙吧,闻野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她可能没注意到今天是周五,又或许实在抽不出时间赶过来,因为这区区两万块钱,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他很矛盾地,一边期待见到她,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确定她并没有就这样放弃自己,一边又从心底里逃避她的准时出现。她所有赤诚直白的付出总是让他自动联想到她与徐素棉的那些对话,那场交易。这些都在无比深刻地提醒着他,她对自己的感情里究竟包含了多少以喜欢为名的同情。
闻野怀揣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拿下了他在这个俱乐部接的最后一场挑战赛。
这次的挑战者和前面那些人不太一样。
原本每场都平均会有不少于二十个的观众,在这场比赛开始后没几分钟就纷纷扫兴地提前离场了。
因为追求看点的激烈性,这个俱乐部对挑战者的篮球水平是有一定要求的,并不是来者不拒。
至于接下这场比赛的原因,闻野觉得皮衣哥十有八九是收钱给人走后门了。
因为挑战者的技术实在一言难尽。
闻野甚至都没办法不去怀疑,这个人究竟会不会打篮球,他连球都运不稳,篮球基本规则好像也不太明白。
闻野开场后又是抢断又是捡漏,前面三分钟都没给对手进攻的机会,后来他自己也觉得看不下去了,故意让了不下五个球给队友,但是那个人只投进了一个,运气的成分还占了多半。
而且这场挑战赛开始前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闻野从楼梯刚下到球场时,就被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拖到了角落里。男人热络地跟他说着好话,问他待会儿的比赛能不能故意打输,他们老大是带着女朋友过来看比赛的,所以想赢一场球哄女朋友开心。
闻野没理他,觉得这些人简直莫名其妙,提步就要走。男人见状又急忙把他拉回来,偷偷对他竖起五根手指:“五万块干不干?今天这一出就是因为我们老大的女朋友经常来这里看比赛,喜欢篮球喜欢得不得了。都是男人嘛,你懂的。小兄弟给帮个忙行吗?我们老大不差钱,要不然你开个数?”
闻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如果放在上周之前,他可能还会考虑一下这个交易,因为他的确急于还钱给涂牵牵,但是现在的情形很明显变了,虽然同样不入流,但最后的两万块,他完全不需要通过这种更加低劣的方式来获取。
比赛进行到第七分钟时,场下几乎已经没有观众在看了,闻野察觉到有个女孩朝着场上竖了竖中指,勾起嘴角轻蔑一笑,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然后跟他对位的那个男人狠狠剜了他一眼,扔下手里的篮球提步追了上去,后来再也没有回来。
皮衣哥关了音响,摇着头一脸无奈地走过来,递给闻野两万块钱:“这哥们儿不行啊,想拿这招泡妞起码也得像那么回事儿才行。这下好了吧,花大钱闹了个大笑话,看得我都替他尴尬。”
在暴雪俱乐部的最后一场挑战赛就这样以一场闹剧做了收尾,闻野自己也觉得这一个月来发生的种种充满了戏剧性,如今一切都伴随这场挑战赛一起画上句号了吗?
并没有,就在闻野回到地上,毫无防备地在马路对面看到了那辆红得扎眼的牧马人时,他就知道,关于对涂牵牵的感情,他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喊停。
因为心跳是骗不了人的。
涂牵牵从车里跳下来,二话没说就朝他伸出手:“还钱。”
闻野从包里拿出那两万块钱放到她的掌心。
“ok,”涂牵牵微微歪过头,眼睛期待地看着他,“我现在正式宣布,我们两清了,二十万你一分不差地还给我了。所以现在你发泄完没有,如果你心情好多了,就跟我回家吧,嗯?”
闻野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她,很久都没有眨一次眼睛。他险些就禁不住她的徐徐善诱,开口告诉她,我好想你。
如果可以选择,他真的愿意倾尽所有,去换取一个全新的开始。
重新认识她,就从彼此的名字开始,再重新喜欢上她,哪怕是见色起意。
他可以不再顾虑自己破碎不堪的身世,那些令她悲悯的经历,因为喜欢去喜欢,纯粹而平淡。
第八十四章 病危通知书
涂牵牵开车回家的路上总是控制不住不停上翘的嘴角。
虽然闻野最终还是以沉默拒绝了她,但是他的表情和眼神已经把他出卖了。
涂牵牵觉得,自己这场持久战大概是快要取得革命性胜利了。
cuba八强赛的全部赛程都被付闯发布在篮球队的大群里,闻野的手机被涂牵牵拿着,所以她很清楚接下来的比赛安排,三月四号早晨提前开车去了北衡市体育馆。
北体大和明洋大学的淘汰赛被放到了八强的第一场。
闻野他们一队人刚下车就有记者举着摄像机围堵上去拍照和采访。涂牵牵踮着脚朝那边摆了摆手,闻野率先扭头看过来,视线一撞上她的,立马又闪躲着避开,局促刻意的样子落在涂牵牵眼里反而说不出的可爱。
鹿鸣很快也注意到这边,挤出人群小跑着过来跟她打招呼:“姐,你来得真早!”
涂牵牵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包巧克力递给他:“贿赂你的,等打进四强了我再请你们大吃一顿,小池子那件事该翻篇就翻篇了,不许跟小野过不去了。”
鹿鸣瘪着嘴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哦”了一声:“他又不跟我们讲话,每天就不声不响做自己的训练,跟个闷葫芦一样。池少爷比我还要面子呢,他偷偷跟我立了flag,这次如果野神不主动找他,他是不会跟野神讲话的。我们两个约定好了,谁先没忍住,谁就要承包对方一个月的早饭,今天是第八天。”
涂牵牵无语地看着他:“那你现在去找小野说话吧,你们五个人的早饭我都承包了行不行?”
鹿鸣一下子就乐了:“那待会儿比赛的时候我要没忍住,牵牵姐你可要说话算话。”
他扔下这句话也不等涂牵牵回应就跟着正在进馆的队伍一溜烟跑了,生怕她突然反悔似的。
涂牵牵望着那群逐渐消失在入场口的身影莫名觉得有些感动,这些曾经恶化、有过裂痕的关系其实修复起来并没有她认为得那么复杂。因为曾经的悲喜与共是真的,那些一起流过的汗,一起熬过的夜,一起挨过的骂,一起啃过的凉掉的盒饭都是不可磨灭的痕迹,是他们无坚不摧的兄弟情的根基。
——
这场比赛北体大赢得毫无悬念,152-98的比分打得明洋大学险些下不来台。
涂牵牵发现闻野的传球好像再次回到了原地。她从一开场就在重点关注这个问题。
他没有被吹过超时违例,但是整场球从开始到结束,他也的确没有一次传球的动作出现。
而且不知有意无意的,鹿鸣喂球给他的次数都明显少于之前了。
这场比赛打下来,闻野的单人得分只有四十六分,平均每节十一分,也就是摸到球的机会只有四次左右。
涂牵牵把这一串数据在脑袋里走过一遍之后,下意识偏头看了看旁边的付闯。
付闯的视线落在场上还在接受掌声和镁光灯的那群大男孩身上没动,抱起胳膊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一个个的都感觉自己隐藏得挺好,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这帮小崽子过个年都会起内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