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野指了下库房的方向,清了几次喉咙才勉强溢出一点嘶哑的声音:“我去处理今天的单子。”
“还处理什么单子?”涂牵牵立马换上一张凶巴巴的脸,“罢工!今天不干了!不知道下雨天和造反最配吗?”
闻野低头笑了声,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罢工会扣工资么?”
“还学会贫嘴了是不是?”涂牵牵指了指餐桌,下命令的语气,“坐那儿,一动不动地给我坐那儿!”
闻野于是很听话地拖出一把椅子坐下,低着头拿指腹用力捏了捏太阳穴。
涂牵牵几分钟后捧着一壶刚煮好的姜丝可乐出来,倒了满满一玻璃杯推到闻野手边,自己被烫得直捏耳垂:“你凉一下就趁热喝,等待会儿雨小一点了我再叫个外卖。”
“嗯。”闻野点点头,把玻璃杯两手虚虚环过来,垂眸有一下没一下放在嘴边吹着。见涂牵牵一直站在对面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他顿了下,又抬起头看她,“闻起来很好喝。”
“啧,”涂牵牵一下子笑出来,“野哥,还学会哄人了是不是?我该不该夸你两句迎合一下气氛?”
“好啊。”闻野也笑了,唇线右上方那颗若隐若现的小虎牙显得调皮极了,“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夸了。”
涂牵牵没顾上跟他贫嘴,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讲话时的鼻音已经非常浓重,脸色明显很差,眼睛里一点神采都看不到。
“你是不是发烧了啊?”涂牵牵紧张地跑过去,展开手心就往闻野额头上贴,试了下温度后又去跟自己的对比,皱着眉说,“不行啊,我刚碰过杯子,手心好热,这也试不出来。家里体温计我上次用完放哪里了来着?”
她看上去是真的急晕了,所以嘀咕完这句话后连招呼都没打,忽然弯下腰抱过闻野的后脑勺就凑了过来,跟他额头相抵。
闻野愣愣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刚才还没觉得怎样,好像这一刻才发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高烧,大脑被烧得近乎一片空白,热度经久不退。
“你的额头特别烫。”涂牵牵终于确定了,她起身慌慌张张往楼上跑,“我去找药箱!”
闻野轻轻泄了那口气,反复做了不知多少个深呼吸才勉强把心跳安抚平稳。鼻子明明塞得厉害,可在涂牵牵倾身靠近的那一瞬,他又分明嗅到了她身上低淡迷人的香水气息。
——
涂牵牵抱着药箱从楼梯上蹬蹬蹬跑下来,跑得丸子头都散了。她翻开盖子把里面那些备用药一股脑全都倒在桌子上:“吃哪个管用?还是咱们直接上医院吊水?”
闻野从里面捡出一盒未开封的布洛芬:“吃这个就行,不用去医院。”
“好,那我再去给你倒杯白水吃药。”涂牵牵像个停不下来的小陀螺一样又转去了厨房。
盯着闻野把药送进嘴里,涂牵牵才彻底松了口气,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两手撑着脸颊看他。
“我好像落了一个问题忘记问你。”涂牵牵终于想起来了,“你手机什么情况?我给你发微信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闻野愣了下,模糊记起训练结束后他在微信app上看到的红色圈圈。
“手机放在篮球馆的更衣室了。”闻野避重就轻道,“我没有带伞,害怕回来的路上手机被雨水浇到,所以留在学校了。”
“哦。”涂牵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其实更想知道,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为什么回来的路上他看起来那么失魂落魄。但是闻野站在车库里突然红了眼睛的画面又让她不忍心真的在此刻开口去问个究竟。
更何况他现在还发着高烧,是个需要人疼需要人宠的小可怜儿。
闻野安静地把白水喝完,捞过那杯变温的姜丝可乐,正要继续往嘴边送,涂牵牵先一步抢过他手里的杯子:“别喝了,都不热了,现在喝了一点效果也没有。”
“要喝。”闻野从桌上捞过另外一只空杯子,拎起水壶重新倒满一杯,“这些我会喝完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涂牵牵就无动于衷地抱着胳膊坐在对面,看闻野一杯接一杯地把整壶姜丝可乐都送进了胃里。
“好喝么?”涂牵牵莫名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因为是我煮的,就一定要喝完?”
“好喝。”闻野刻意忽略了她后面的问题。他放下空掉的杯子,抬手很随意地拿食指指背在嘴角擦了下,看向涂牵牵的表情认真得像在宣誓。
“你回房间躺着去,”涂牵牵捏了捏额角,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有点不敢跟闻野对视了,“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再喊你。”
“那你呢?”闻野咳了一声,嗓子更哑了,“你要继续工作么?”
“都说了罢工。”涂牵牵佯装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消息不回,单子不打,货也不发,罢工就是这个意思。我今天要给自己放假,刷剧,发呆,赏雨,你有意见?”
“没意见。”闻野顿了下,语气里加了几分试探,“那我在楼下待着行么?”
“行啊,你想在哪里待着就在哪里待着。”涂牵牵险些又要被他气笑了,“走,那就坐沙发上看电视去。但是我有一个前提,别想跟我抢遥控器喔。”
“好。”闻野推开椅子站起身,却没跟涂牵牵朝同一个方向走。
涂牵牵回身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又想跑库房去打包快递:“给我站住!哪儿也不许去!”
闻野听话地停在原地,转过身一脸无奈地说:“牵牵姐……我去洗手间,刚刚可乐喝太多了。”
涂牵牵:“…………”
“肾不太好哈?”涂牵牵挤出一个略微尴尬的笑,想给自己打个圆场。
闻野抿了抿嘴,表情也变得尴尬起来:“应该……挺好的。”
第二十八章 揉揉头吧
涂牵牵觉得闻野这种一本正经回应你玩笑话的水平真是越来越高超了,让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盒中午剥好的红柚放在木几上,打开电视机找了一部近期大火的宫斗剧开始播放。闻野从洗手间回来后就安安静静地依偎在沙发里,胳膊撑在扶手上支着额角,手指时不时就往太阳穴摁压一下,眼睛虽然一直看着屏幕,但很明显兴致不高。
“头是不是不舒服?”涂牵牵拎起一个靠枕放到自己腿边,掌心在上面拍了拍,“过来躺这儿,我给你揉揉。”
闻野下意识要拒绝。他张了张嘴,临时又改口:“好。”
他私心里并不想放过每一次可以跟涂牵牵靠近的机会。
闻野侧躺下来,两条腿微屈着塞在沙发里,头压上涂牵牵腿边那个靠枕。涂牵牵踢掉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两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摸索了几下后找到准确位置,指腹贴在他的太阳穴上下了些力度开始打圈。
涂牵牵应该是很少做这件事,她的按摩手法可以说是毫无技巧可言,指甲盖偶尔还会浅浅刮过皮肤,激起一小层细细碎碎的疼意。但闻野心里的满足却涨得快要溢出来,眼皮很快就支撑不住药效发酵,丢盔弃甲地放弃挣扎。
前面的几分钟里,涂牵牵的眼睛还能兼顾到电视屏幕,越到后面,手指头就越酸,连带着手腕也渐渐开始使不上劲儿,注意力不知不觉全部放在了闻野身上。
她这才发现闻野已经睡着了,而且好像睡得很实。大概是鼻子不通气的缘故,他的唇瓣微微张开了一点,胸腔起伏平稳,眼眸阖得很紧,被睫毛覆盖住的下眼睑能看出一点青色。不知道是不是药效上来了,脸颊透出很淡的潮红。
涂牵牵看得直想笑,试探着把自己的手从他头上拿开,确认自己没有惊扰到他,才跳下沙发,从工作室抱来一条薄毯,很小心地搭到他身上。
这种切身去照顾一个病号的感受对于涂牵牵来说实在太过新奇。她关掉电视声音,动作轻轻地又窝回去,休息了一会儿后重新把指腹挨上他的太阳穴,这次改为单手的一根食指,力度很温和地一下下揉着。
——
闻野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有种分不清当下是何年何月的茫然。他睁开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记忆,他躺在涂牵牵腿边不小心睡着了。
但是现在涂牵牵好像也睡着了,还是一只手垂在他头发上,身体以一种高难度的姿势朝后仰靠着沙发背,脸朝天花板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