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吗?!”言砚质问:“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了?”
“你字里行间不就那意思吗?”齐昭嗤道。
“我就随口一说,你们自己非这样想,我有什么办法?”言砚蛮不讲理道:“再说了,说我是他私生子,还是沈一流占我便宜了,他那五大三粗的,生的出我这么卓尔不凡的儿子吗?”
糖芋儿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胳膊传来阵痛,糖芋儿加快了几步,拉了拉言砚的袖子:“言砚…”
言砚正在跟齐昭吵个不停,听见他叫自己,回身问道:“怎么了?”
糖芋儿抬了抬自己的胳膊,蓝色袖子渗出了一大片血迹,言砚惊呼一声,急忙端住了糖芋儿的胳膊:“忘了这一茬儿了。”
齐昭冷哼道:“还不是因为你!”
言砚扭头就反击:“怎么就因为我了!你怎么不保护他呢?跟他并肩作战的可是你!”
糖芋儿三番两次地受伤,失血过多,再加上不爱吃饭,身体也有些垮,此时他耳朵里嗡嗡响,看着天空的太阳都成了两个,不由自主地双腿一软,他直接跌落地上,言砚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将他扶在怀里。
糖芋儿耳鸣不断,眼前也是一阵一阵的黑,偶尔能看见齐昭和言砚拼命地叫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也能听清了。
“糖芋儿!”
“糖芋儿…”
“啊。”糖芋儿应了声,从言砚怀里站了起来,揉了揉脑门,道:“没事,我没事。”
言砚松了口气,托着糖芋儿的胳膊,道:“积善堂就在附近,先带他去处理一下。”
糖芋儿情绪挺低落,乖乖地跟言砚去了。
言砚跟积善堂老板看起来挺熟,向他要了些药材,就给糖芋儿处理起伤口。
糖芋儿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伤口其实裂得不严重,言砚暗地里松了口气。
言砚给他包扎完后,看见桌子上有盘绿豆糕,就递给糖芋儿,问他:“饿了吗?”
糖芋儿摇了摇头:“我不…”
“你不爱吃!”言砚打断抢先说到,然后翻了个白眼儿:“我知道。人家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胃口都大的很,就那谁,林财主他儿子,叫什么虎的,是不是胖虎?一顿饭七八碗米饭都嫌少,唉,不过你也别学他,你瞧他胖的,本来就丑,这下根本就是惨不忍睹了…我扯到哪儿了这是,说你呢,你这也不爱吃,那也不爱吃,那你到底爱吃什么?”
糖芋儿想了想,随口道:“我喜欢吃野果。”
“野果?”言砚纳闷地挠了挠头:“你猴儿啊?”
糖芋儿情绪一直不高,也没反驳言砚,自顾自地盯着自己的膝头,不言不语。
言砚看他跟个受气包儿似的坐在一旁,心里生出些不忍,还有些小自责,关键是糖芋儿也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受气包儿,这就让言砚的负罪感又加深了一些。
“哎!”言砚佯做无事地问道:“家种的行吗?”
糖芋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言砚提醒道:“水果。”
糖芋儿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都行。”
这会儿怎么这么乖了,平时说一句怼一句的,言砚腹诽。
“小糖芋儿。”言砚坐在罗汉床的另一侧,悠悠开口:“白晚月也说了,他们也不知道你的身世。”
“嗯。”糖芋儿点了点头:“我听见了。”
“所以啊,你就先老老实实地先待在我身边儿,等人来接你。”言砚拿了块绿豆糕,咬了一口,继续道:“起码我没想要你的命。”
糖芋儿一想也是这个理,而且,他知道,刚刚在风来客栈,言砚根本没打算交给别人,还帮他解决了那些人,糖芋儿心里是挺感激的,所以刚刚言砚呛他时,他没有顶嘴。
“老徐!”言砚冲外堂叫道:“老徐——”
积善堂老板瞪着一双死鱼眼走了进来:“有话快说!”
言砚点了点桌上的绿豆糕,道:“你这绿豆糕都不新鲜了。”
第15章 犹似故人
老板死鱼眼一翻:“我让你吃了吗?”
言砚瞥了他一眼:“瞧把你刻薄的!有没有山楂糕?”
“不给你吃!”老板不假思索道。
言砚啧了一声,指了指一旁的糖芋儿,道:“亲戚家的小孩儿,胃口不好,你医者仁心,快去拿一些,又不白吃你的!”
老板半信半疑地瞪了言砚一眼,还是去拿了一些:“就这么多了,都给你吧。”说着,就塞进了糖芋儿的怀里。
糖芋儿愣愣地接住了,道:“谢谢。”
老板不惑之年,小儿子刚好跟糖芋儿差不多大,看他受伤了也觉得心里挺难受,他揉了揉糖芋儿的脑袋:“伤口可小心些,别乱折腾。”
言砚迅速地拈了块山楂糕放嘴里,还一本正经地评价道:“略酸,下次让嫂子多放些蜂蜜。”
“酸的!开胃!”老板嫌弃地看着言砚:“还神医呢!”
两人又插科打诨了会儿,言砚就带糖芋儿离开了。
街上的人少了些,大抵都回家吃晚饭了,言砚让糖芋儿在一个路口等着,他去谪仙阁找齐昭,糖芋儿点了点头,言砚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
糖芋儿脾气又上来了:“说了不会跑!铃铛还在你手里我跑哪儿去!”
言砚啧了一声:“惯的你脾气!”
糖芋儿站在路口,神色清明地看着人来人往,他听齐昭说最繁华的城市是建康,到底怎么繁华他没有概念,他觉得世安城已经挺繁华了,当今天子圣明,天下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想必哪里都是歌舞升平的。
就像此时的世安城,淡黄的余晖洒下来,仿佛温暖了整座城,除了食肆,一些店铺开始关门,大家都互相打着招呼。
一群孩童嬉闹着跑过,留下一串欢声笑语。
夜摊的摊主开始忙活,有摊主偷偷斜一眼旁边摊子上的东西,这样次日他摊子上也会多些新奇玩意儿。
有耍心眼儿的摊主在孩子经过时,将手中的拨浪鼓摇得啵啷啵啷响,孩子含着手指头站在摊前一动不动地看着,身后的妇人善解人意地笑了,掏钱买一个哄孩子开心也是值当的。
余晖消失的那一刻,形态各异的花灯被挂了起来,从街头扯到那一头,五彩斑斓的,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有小孩儿鼓着掌指给父母看,大人们看了半晌,也不知道自己小孩儿在高兴什么,也是,大人们怎么会理解小孩子的开心呢?
糖芋儿是理解的,他也很喜欢那些花灯,很喜欢那些氛围。
可是,这些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糖芋儿眸色黯淡了下来,他看着周遭一切,心底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尽管自己与那片温暖近在咫尺,似乎伸手就碰到了,可是他却觉得双腿沉重,迈不开步子,也或许是他不愿意迈开,别人的温暖,再温暖也不是自己的,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记得一切。
“喂!”一声刁蛮的女声打断了糖芋儿的思绪。
糖芋儿回过神,看见了雨时花趾高气扬地站在他面前,糖芋儿斜了她一眼,语气不好道:“干吗?”
雨时花扬着下巴,开口道:“言砚呢?我看见魅蝶回来了,他应该在城里吧。”
糖芋儿心情不好,不想理她:“他去找齐昭了。”
“齐昭呢?”雨时花不依不饶。
糖芋儿心烦意乱地转身:“不知道!”
“你什么态度!”雨时花闪到他眼前,看见了他吊着的手臂,乐道:“哈!你受伤了?那你可就打不过我了!看我不收拾你!”
“你试试!”糖芋儿沉声道。
“二位说的可是齐昭公子?”旁边传来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语调沙沙的,倒也好听。
二人回头,看见了一旁的容旭遥。
“你谁啊!”看见比自己好看的人,雨时花向来没什么耐心。
容旭遥微微一笑:“齐公子吗?在我们谪仙阁呢。”
雨时花瞬间炸毛:“言砚竟然跟齐昭去那个地方!太过分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容旭遥冲糖芋儿盈盈一笑:“公子可还记得我?”
以容旭遥的姿色,见过他的人很难将他忘了,他虽然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身量跟糖芋儿却差不多高,自然比一般的女子要高了些。
糖芋儿试探着开口:“容姑娘?”
“糖芋儿公子。”容旭遥也笑了笑,然后他将手中的兔子灯递了过去:“方才我瞧公子一直盯着这兔子灯,可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