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笳乐可不管什么入乡随俗,让他在敞开的环境里摘墨镜已经是要了他半条命,再脱光衣服洗澡?先弄死他吧。
他冲自己的管家道了声歉,“要是预约不能取消给我扣款也没关系。”然后就逃也似的跑了。
经过之前路过的大厅时,有人喊住他,说的汉语:“你好,请等一下!”
凌笳乐迟疑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浴袍的中国男人,看年龄大概三十五岁上下,因为保养得不错,四十岁也有可能。
这人看起来礼貌而体面,不像狗仔和黑粉,而且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不是全然的陌生。凌笳乐在脑海里拼命搜索着,心想是不是在哪个晚会上认识的?
男人笑得彬彬有礼,向他伸出右手:“你好,刚才看见你从这边经过,当时就想和你打招呼,又怕耽误你时间。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这家酒店的spa还是不错的,值得一试。”
凌笳乐稀里糊涂被人握了手,对方的自来熟让他越发狐疑,问道:“我认识你吗?”
男人笑着摇摇头,“我恐怕是没有这个荣幸被你认识,但是我觉得我认识你,你看起来很像明星。”
凌笳乐脑子里轰地一声,扭头就跑,是真的跑,不顾还穿着酒店的拖鞋,撒腿朝电梯跑去。
身后的男人愣了一下,忙追过去,口中喊道:“别跑了,小心摔倒,我没有恶意,真抱歉打扰到你——”
电梯来得很快,凌笳乐立刻钻进去,可是电梯门关得慢,凌笳乐看到那个男人站在电梯外,没有进来的意图,只是很抱歉地向他摊了下双手,“抱歉我真的不是在骚扰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没有说完,电梯门已经关严了。
凌笳乐靠着墙,在光滑的电梯壁上看到自己的脸。其实多数时候他是喜欢自己的长相的,以前练习的时候,每天在镜子里无数次看见自己,他经常对镜子里的自己微笑。可是后来,他越来越讨厌自己的长相,有时是嫌它不够漂亮,有时则是相反,比如此刻。
他已经稍微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是误会了。可他觉得自己很笨,沈戈明明都教过他了,如果被人认出来,一定不要慌,别急着否认。被问及是不是明星时,只有明星才急着说“不是”,一般人都是高兴的,会认为这是对自己形象的认可。
可他他刚才还是露馅了,尽管那男人的本意不是追究他的真实姓名,不是追踪他的行程,可他刚刚露了馅,那个男人会不会因此想到他是谁?进而联想到同在柏林的另一个明星,沈戈……
不会,应该不会,沈戈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是对明星无感的,刚才那个男人看起来就是这种人,他应该不认识自己,更不会由自己联想到沈戈,不会因为这么件小事就猜到自己和沈戈的关系……可他还是忍不住焦虑起来,把指节卡在齿间。
为什么他会招来这种事呢?为什么那个男人不找别人搭讪,偏偏找自己?他看出自己的性取向了吗?凌笳乐盯着电梯墙仔细端详自己的脸,他的样子明明没有变,还是说,其实他一直都长了副容易被人往那方面联想的模样,所以人们才那么热衷于给他和各种男艺人配对儿。
凌笳乐的头又开始疼了,可是他做不成水疗和桑拿了……还会有人像他一样滑稽吗?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都能搞成这样……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想道:最近真是得意忘形了,高兴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仅仅是这样一件小事,就提醒了他,让他想起自己是个多么狼狈的人。
第135章 许愿
沈戈连电影人私下的聚会都没有参加,迫不及待地回到酒店,凌笳乐却告诉他,他不打算演方珏了。
“为什么?”沈戈的惊讶可想而知,他在电话里明明表现得那么喜欢。
凌笳乐搬出很多理由:担心入戏太深会很累,身体和精神会吃不消;担心精力不够,耽误跳舞,把好不容易拾回来的基本功又废掉。
他都这样说了,沈戈自然不会再给他压力,只是遗憾终归是难免的。这部戏是王序以往的风格,对白轻松,用喜剧包裹悲剧内核,把那个核子压缩到最小。少数观众能透过这个嬉笑的壳子看到内核,就多一些快感,影评人也能多一些发挥,利于营销;多数观众看不出来,就单纯看个轻松热闹,也不会觉得无聊。这就是王序的生财之道。
可是凌笳乐看出来了,他看出这个故事内里的无奈与妥协,他与方珏产生极大的共鸣。这是沈戈精心修改剧本想要达到的目的,如今目的达到了,再往前一步,凌笳乐却不肯了。终归还是有些失落。
晚饭两人难得一起吃,饭桌上聊的自然还是这部戏,凌笳乐问他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有没有什么困难。
困难……《艺术家》是王序手头搁置的一个本子,前期工作都已就绪,大导演却突发奇想,让《汗透衣衫》插了队。如今项目重新启动,王序虽然不冠名导演,但一直帮忙张罗着,各项动作很快进入正轨,唯一一点改动就是主演。
起初定下的主演是个新人,后来他打算换成凌笳乐,投资方就迟疑了。沈戈向他们保证凌笳乐不会要天价片酬,投资方却说,他们考虑的不是片酬的问题,而是观众缘的问题,也怕凌笳乐这人麻烦缠身,如果上映前又传出什么丑闻,代价太大。
当时投资方对他说的原话是:“拍电影最怕什么?不是拍到一半流产,是拍都拍完了、宣传也都做完了,结果最后难产。”
现在凌笳乐不打算出演,那么……“没什么困难,还是梁制片来当制片人,这种题材不敏感,上下都打点好了,排片有保障。拍摄方面王序会指点我,灯光和摄影还是那批人,和我磨合得也很好了……”
凌笳乐认真听他说着,钦佩地点点头:“我相信你,我知道你能行!”
沈戈冲他笑笑,低头继续吃饭。
凌笳乐看了他一会儿,心下越发愧疚。
晚上睡觉前,凌笳乐说:“等我们回去,再过段时间我就搬家,搬去你小区,好不好?”
沈戈有些意外他突然提起这茬。这事他们之前讨论过,自然是他的提议,被凌笳乐否决了,因为不想给狗仔留下任何可供发挥的蛛丝马迹。
“怎么突然想起这事了?”
凌笳乐眼珠一偏,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嘛,我一直不出现,总有过气的一天吧。”
沈戈沉默地看着他,看得凌笳乐越发心虚的时候,忽然低头亲了他一下,“不搬也没关系,我们这样在国外约会不是也很浪漫嘛。而且你家刚装修完,那么好的舞蹈室,不要可惜了,你觉得呢?”
凌笳乐重新高兴起来,放松地靠进他怀里,“是有点可惜,当时花了不少钱呢!那等你什么时候不忙了,我们再出来玩好不好?我签证还有两个月呢,好好利用一下。”
“好。”
又过了两天,沈戈的生日到了,确切说是北京时间的生日到了,而柏林还是前一天的傍晚,所以沈戈当时还没想起来。
他是带着好消息回到酒店的,对凌笳乐说:“我说服其他评委了,小贾导演能获奖。”
凌笳乐笑眯眯地恭喜他,又问他想不想吃蛋糕。
沈戈真是太不擅长过生日了,连凌笳乐过生日的时候都忘记还有生日蛋糕这回事,轮到自己就更反应不过来了,还傻乎乎地问:“蛋糕?你订了蛋糕?怎么突然想起吃甜的了?”
要不是太了解他,凌笳乐简直要以为他是故意装傻逗自己了。他将藏在柜子里的生日蛋糕托出来,打开精美的包装。蛋糕上已经插好了蜡烛,二十支,每一支代表一岁,是沈戈曾经认真而努力地走过的每一年。
凌笳乐关上所有大灯,只留了玄关的灯,屋里暗下来。
“打火机。”他向沈戈伸手。
沈戈愣愣地看着他忙活,,颇显迟钝地从兜里拿出打火机递过去。
凌笳乐弯下腰点蜡烛,他显然是不太会用打火机,用得很不熟练,还有点怕火,每次火苗跳出来时,都会忍不住颤一下手。
“我来吧。”沈戈走过去向他伸手。
“不要。”凌笳乐笑着拒绝道,像是撒娇一样的,“你是寿星,就等着吹蜡烛哈!”